徐勉便接道:“他问,洛口之败,死者多少人?寒山之战,死者又有多少人,陛下口诉仁慈,倡导全民信佛,讲究什么佛性慈悲,可是为何百姓的性命,士兵的性命在陛下眼里连蝼蚁都不如?
昔日陈将军带领七千军士北伐,本有一统中原凯旋归来的机会,是陛下无视这七千白袍兵的性命,所以才致使他们葬身鱼腹!”
徐勉话落,整个文德殿中顿时又是死一般的寂静,无人再敢言语,无人再敢唏嘘,而萧衍面色中也渐渐浮现出几分惭愧哀痛。
“陛下,不如就应了他所言,传位于太子吧!”这时的徐勉突地跪下道。
萧衍闻言,难免会有些郁怒生气,但见大殿中满满一堂的大臣都以欺许的目光望向他,只是让他传位于太子,而不是将大梁江山拱手让于他人,只要传位太子,这场建康之围就可以和解,不必造成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怎么说这都是一件于国于民有利无害之事!
“请陛下让位于太子,以太子之贤能必能保我大江梁山无虞!保建康百姓无虞!”众大臣们又齐声高喝道。
“你,你们……你们!”萧衍气得连连倒退,眼前晕花,几乎又要栽倒在地,内侍刘福眼疾手快,又急急的扶稳了他。
“陛下,事到如今,您就认了吧!反正您也说过,宁做和尚,不愿做天子,何不就将这天子之位传了太子,陛下还是可以做太上皇的嘛!”刘福也在一旁劝道。
萧衍气得噎了口气,指着刘福道:“连你也……”
“奴并不是为太子说话,奴只是觉得,唯有顺应天命,方可天下太平,毕竟民大于天啊!”
萧衍无奈又悲壮,终是无话可说,在许久的挣扎沉默之后,才下令道:“传太子!拿朕的玺绶来!”
“是!”
刘福大喜,立即起身,高喊了一句:“传太子进殿!”
萧统原本还在思虑着如何与慕容连城见面,解台城之围,便有内侍急急的来报,说是陛下急宣他入太极殿。
于是,萧统速穿上朝服后,立即随内侍到了太极殿,就见徐勉端着一只用明黄绢布所掩盖的填漆盘,走到他面前道,恭敬的将盘中之物举过头顶,跪下道:
“请太子登基!”
有了徐勉开头,众大臣也皆跪了下来,齐声道:
“请太子登位!”
萧统神色骇变,不由得望向了坐于东堂之上的萧衍:“父皇,这是……”
“朕老了,这种为国为民操劳之事,朕已经无力了,来,维摩,朕的好儿子!”
听到维摩两个字的萧统不由得神情一怔,多少年了,他们父子二人似乎一直都是君臣相称,父皇也一向对他严厉,已是极少唤他的小名了,依稀记得还是四五岁之时,那时候的父皇正值盛年,刚夺取大齐江山不久,正值意气风发之时,生活亦是极其简朴,也曾耐心教导他如何体察民情爱民如子,政治上亦是一片清明,多少人称赞其为明君,称他为枭雄,何似现在这般……
“过来,维摩!”萧衍再次唤了一声。
萧统不禁心中酸涩,迈步走了过去,曲膝跪于他面前,这时,萧衍又揭开徐勉手中的盖着的填漆盘,将上面所盛放的玉玺和绶带一并交到萧统手中,言道:“自今日起,朕便将大梁江山交给你了!”
“父皇!”
“朕这一生做的最大的赌注便是代齐而自立,朕最终赌赢了,年轻时朕也曾有过许多豪情壮志和理想,很幸运的是,大都实现了,而朕这一生也做过很多错事,所以才导致了今日的祸端,慕容连城骂朕骂得都对。朕会发罪己诏!”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萧统,“维摩,你将会比朕做得更好!”
“父皇!”萧统再次唤了声,声音甚至有些哽咽。
“朕现在把皇位传给你,却是交给了你一堆烂摊子,你若解决得好,将会为一代明君,若是解决不好,便会留下千古骂名!所以维摩,朕其实待你确实不够好!”
“父皇,儿臣知父皇对儿臣严厉,便是为儿臣好!”萧统含泪道。
“来,拿住它!”萧衍又将玉玺一推,推到了萧统手中。
“从今日起,你便是大梁的天子,是大梁的新君!”他郑重说道。
这时,大殿中大臣们也尽皆跪下,高声祝贺:
“太上皇圣明!陛下万岁!万万岁!”
“太上皇圣明!陛下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