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茅屋之门打开,慕容连城粹火点亮了火把,谢陵就见这屋中竟还住着一人,只不过此人发丝花白,衣衫褴褛,双手双足皆被绳索捆绑着,一见慕容连城,眼中便露出骇惧之色来,连连求饶道:
“这位小郎君,我已经什么都招了,你什么时候放我走?我发誓再也无任何隐瞒……”
他话未说完,便听慕容连城问了句:“你可还认识她是谁?”
那男人便抬首拨开脏乱的发丝,看向了谢陵,待看清谢陵容貌之时,又是一阵畏缩胆怯,口中连城喊道:
“不要怪我,我也是受人指使,如果我不这么做,那个女人就要杀了我全家老小,我真的是迫不得已的。”
“几乎所有人在做错一件事后,都会给自己找理由,说是迫不得已,如果因为你的迫不得已,就要我拿命来换,这对我来说,可算公平?”
谢陵说罢,冷声问:“你就是那个狼群的主人吧?”
那男人瑟缩着,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但在慕容连城的目光注视下,他的神情很快又委顿下来,似极为害怕,连道了几声:“是,是。”
“那么有关朱氏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你们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那男人起初还不愿意说,但当慕容连城冷眼看过去时,他便又连连点头,答道:“很久了,谢大夫人找到我时,已经是三年前了,三年前,她便给了我一幅画像,说是待画像上的人途经晋陵之时,让我设法以狼群来杀了这个人。”
“而那日我之所以能埋伏在玉泉山下,也是谢大夫人派人传信于我的。”
听到这里,谢陵又疑惑了,问:“她怎么会知道我要途经玉泉山?”
男人思虑了一刻,垂首:“这小人便不知道了,小人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同时也是为了保住小人一家老小。”
谢陵见这男人看着不像是撒谎,便也不再问了,而是道:“那好,你便随我一同去见朱氏,同时提交一份供词至廷尉衙署!”
男人闻声色变,却也不敢有任何反抗之言。
……
朱氏离开朱府,回到谢家的时候,已经是鸡鸣了,她有意选择了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悄然从谢府后院角门而入,准备悄无声息回到自己的秋水阁中,却不料,她刚入院,就见陡地有火光亮起,瞬间便照亮了整个后宅大院。
阵阵凌乱的脚步声袭来,她骇然抬首,就见正是老夫人谢张氏带着一众人将她团团包围起来。
不仅老夫人,便连二房的谢袁氏以及三房的谢顾氏都衣冠齐整的出现在她面前。
这阵仗似乎有点大!
朱氏本来就做贼心虚,一时也惶恐无助起来。
好半响,才勉强含笑问道:“阿家,这么晚了,你们这是做什么?”
“我倒想问问你,这么晚了,你鬼鬼崇崇的从角门而入,你是在干什么?刚才你去哪儿了?”谢张氏厉声问。
“我,阿家……是这样,阿陵不是受伤了吗?我听说建康城西有一家杏林春堂,那里有位民间大夫医术极好,有葛仙师妙手回春之美称,所以,子妇便想……”
“你是说你去请医了?这么晚了,有哪一家医药坊会在夜半开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去请医,而是与男人私会!”谢张氏也不遮掩,毫不客气的说道。
一听到私会两字,朱氏的脸颊很快如烧红的蝎子一般绯红,连连辩驳道:“阿家误会,子妇自嫁进谢家一直遵守三从四德,谨听谢家之训,再怎么不济,也不会做出私会男人的事来啊!阿家,这种话怎么能乱说,若是让人听见……”
“这种话当然不能乱说,所以我们便只有关起门来说!”谢张氏厉斥了一句,本不过是试探的一句话,倒是叫这朱氏好生紧张一顿辩解,她心中不免更加生疑,又喝令道,“把争芬那小蹄子叫来!另外,叫家主也来一下吧!”
“是!”婢女应命下去。
一旁的朱氏听到争芬之名,又是一阵惶然色变。
这时,谢张氏又道了句:“把朱氏带到祠堂,当着我谢家列祖列宗的面,让她将她做过的所有事情都如实招出来吧!”
“是!”
朱氏一惊,正待要辩解,便有两个老妪不由分说便一人拎起了她一条胳膊,直向谢家的祠堂拖去。
进了祠堂之后,她的眼前便出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一个便是争芬,而另一个却是一个满身脏污的中年大汉。
看到那中年大汉,朱氏的神情又是惊惧一变,抬首便望向了正立在上首右侧的谢陵。
“争芬,你来说,今晚夫人都去哪里了?”这时的谢张氏开口问。
那争芬看了朱氏一眼,双眸中已是泪眼汪汪,竟是开口求了一句:“家主,老夫人,若是争芬说了,可饶过我阿父阿母他们一命。”
“这是自然。”谢张氏回应道。
那争芬便个含泪点头道:“其实……其实夫人这几年一直有偷偷的回到朱府娘家,也曾与临贺王殿下有来往,她先是让争芬潜伏在大娘子身边做内应,后来……后来郎君发现了,将争芬收到了德馨院,夫人依然不肯放过争芬,想要将计就计,让争芬探听郎君的隐私,将有关郎君的所有信息传达给夫人。
今天……今天奴便是听了郎君与大娘子的话,所以传达给夫人的,夫人听了也很着急,便赶紧回去了朱府,说是要将这些消息传给朱家的郎主,也便是夫人的父亲。”
说到这里,又连连求饶,“家主,老夫人,奴做这一切都是夫人胁迫,奴自知死罪难逃,还请家主,老夫人,郎君不要降罪于我家人。”
谢张氏抬手,让身边的老妪立将那争芬带了下去,又指向跪在堂中的那中年大汉,问朱氏:“你可识得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