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离尔朱荣篡位爆发河阴之变至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萧综又怎么可能?
谢陵不禁又想到了在红豆庵中将那个男人救走的黑袍人,那个人真的又是候景吗?
萧统见她久思不言,便开口问:“你在想什么?”
谢陵回神摇了摇头:“无事,不过,陵有一请求?”
“你说?”
“可否找个机会让我见一下吴淑媛?”
萧统便有些为难,过了好一刻,才道:“只怕见了她,你也问不出什么来了,自从二弟叛逃至魏国,她便有些神志不清了,如今还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
“没有关系,只要能见到她,我便有办法让她开口。”谢陵十分自信道。
萧统便不再拒绝,顿了片刻后,应道:
“好,此事我会想办法安排。”言罢,又问,“你觉得什么时候见比较好?”
“就在五日之后吧,也便是太子殿下主持东宫文会雅集的时候。”
一说到文会雅集,萧统心中一动,看着谢陵的眼神中露出赞赏之意。
忽地,他问:“谢陵,孤若举荐你入仕,你可愿意?”
如今的选官制度依然还是沿袭了魏晋时期的九品中正制察举孝廉,但士族子弟考核便没有那么严格,尤其若能得名士举荐,便可直接定品入仕,尤其还是如萧统这般集身份与名望于一身的太子。
然而,谢陵却摇了摇头:“这倒不必,我想通过十八大州中正考核,以正常的渠道入仕,何况我谢陵若是无才,也没有资格站在太子殿下您的身边。”
萧统闻言惊愕,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一生举荐之人并不多,但凡是被他所举荐之人,谁不是欣喜若狂,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说,我要通过十八大州中正考核,以正常渠道入仕。
两人默然端坐良久,待谢陵正欲起身告辞时,他才又问了句:“谢陵,你对孤怎么看?或者说,你对大梁怎么看?”
时人品评人物乃是一种时尚,识鉴也是考验人的一种本事,身居高位者同样希望能得到他人的赞誉。
萧统从未在乎过别人对他的看法,而此时此刻,他竟迫切希望能从谢陵口中听到不一样的答案来。
果然,便在他心中念头一落,谢陵便回了句:“太子太过仁慈心善。”
“仁慈心善不好吗?”萧统含笑反问。
“物极必反,凡事太过,必生反意,太子又真的觉得以佛冶国,便是正道吗?”谢陵亦转身反问。
“你继续说下去!”
“陵曾经听人讲过一个故事,有一位品情高洁、德高望重的剑客,被人关在一密室之中七天七夜,这七天七夜中,无人给他食物吃,与他相伴的只有一具尸体,而七日之后,当人打开密室之时……”谢陵看向萧统,笑问,“太子不妨猜猜,大家都看到了什么?”
“七日之后岂能活命,他自杀了?”萧统答道。
谢陵便摇头:“不,这位剑客并没有死,但与他相伴的那一具尸体却被他啃食了一半。”
萧统脸色一沉,面露震惊。
谢陵便笑道:“太子殿下,这就是人性,无论多高洁之人,面对饥寒交迫之苦,死亡到来之时,他连尸体也敢吃,别说是尸体,人走到绝境之时,甚至连自己亲生骨肉也拿来烹煮果腹,
难道殿下真的以为,以佛冶国,教人从善,就能使一国之中再无盗窃,无烧杀抢掠之恶事了么?大善即大恶,大慈即大悲,你不可能让全天下的人都如你一般完美。”
听到完美二字的萧统不禁心生暗喜,又道了句:“这就是你与那宁远大师所辨的,救一命非慈悲,救百命亦非慈悲,普渡众生方为慈悲吗?”
谢陵笑了笑,回道:“也……可以这么说吧!”
见谢陵这般勉为其难蹙眉的样子,萧统不禁朗声大笑。
谢陵也笑道:“若是殿下再无他事相问,陵便告辞了!”
萧统似有些意犹未尽的不舍,不过还是极为淡然的抬手示意道:“好,你先回去吧!”
谢陵点头,便转身朝画舫外离去,刚走了几步,似想起什么,又问了句:“对了,太子殿下,陵可否冒昧的再问一个问题?”
“你问?”
“太子殿下……可有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