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陵雀跃的答了一声,便坐在一旁听着谢张氏诉说起来。
“你父亲自小就颖悟通达,聪慧绝伦,在你祖父的教导下,四岁时便已读完《毛诗》与老庄周易,有一次陛下到咱们这乌衣巷来坐客,就有考校过你父亲,那时你父亲也才七岁,便能对陛下所提的问题对答如流,陛下盛赞你父亲乃满座之颜回,长大后必不输于咱们的晋时太祖谢安谢太傅。
你父亲亦果然不负众望,十五岁时便参加十八州定品考核,获得了士族子弟中最上品之三品,后又于殿前考核诗赋经义,祖母还记得当时陛下拿着你父亲所作的诗句爱不释手,曾赞:‘一章之中,自有玉石,然奇章秀句,往往警遒,足使叔源失步,明远变色。’
之后你父亲便以三品入仕,做了东宫太子萧统的老师,也便是太子少师之职。”
说这番话时,谢张氏顿时容光焕发,满脸都是与有荣焉的幸福光彩,可不过一瞬,那幅光彩又渐渐的黯淡了下去。
见谢张氏不说话,谢陵便好奇的问:“那后来呢?孙儿听说,太子殿下勤学思勉,亦是一个博闻有强识之人,而且太子极富同情心,又能明辨是非,不是一味追求仁慈之人,父亲做太子的老师定然是十分乐意的吧!”
“当然乐意,怎么会不乐意呢?太子殿下年少时也十分敬仰你父亲,遇到许多事情都会来向你父亲请教,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太子殿下太依赖你父亲了,以致于陛下后来对你父亲越来越不喜,之后,更是撤去了你父亲太子少师一职。”
听到这里,谢陵心中便微感到一丝不妙,又问:“太子殿下是不是有许多政见上都与陛下不合?”
谢张氏不瑕思索的便点了头:“是,太子殿下自小就有自己的主见,善恶分明,曾有一老儿在谤木函里递了封信,痛骂陛下执法不公,宽于皇族,严于庶民,太子殿下便以‘重修国法’这一事曾与陛下起过争执,因为此事,陛下还罚太子殿下禁足了一个月,连带着你父亲也受了陛下的痛斥责罚。”
谢陵心中便咯噔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猜测油然而升,年幼时的记忆虽已不深,但她似乎依稀还记得父亲常负手立于窗前,或独自沉思,或怅然轻叹。
“那后来呢?后来父亲怎么样了,陛下有没有再处罚父亲?”
谢陵这一问,谢张氏倒是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了,陛下只是让你父亲在家好好休息,让朱异暂代了你父亲之职。”
“朱异?”谢陵不禁蹙紧了眉头,又压下了心头的惊讶,转而问,“陛下就再也没有提过起复父亲之事了,是么?”
“是。”
谢陵沉默了一会儿,又问,“祖母刚才提起过永兴公主,这永兴公主与父亲之间……是有发生过什么事吗?”
谢张氏的面色又是一沉,露出满目的嫌恶,谢陵给她送上了一盏茶,谢张氏轻呷了一口,这才缓缓道来:
“这永兴公主自小就傲慢跋扈,十岁时就被陛下指给了殷睿之子殷均,十四岁便嫁到了殷家,可这女人并不安守本份,还时常参加宴会,与当世名流世家子弟一起畅游共赏,也不知背着自己的夫君做过多少没脸没皮之事,
原也与我们谢家不相干,可就偏偏在一次宴会之上,她便看上了你父亲,那时你父亲刚与琅琊王氏的五娘成亲……”说到这里,她又握了谢陵的手,解释道,“也便是你长姐的母亲,你父亲与你长姐的母亲乃是青梅竹马,自小便定下的婚事。”
“我知道的,父亲定然十分爱长姐的母亲。”谢陵含笑说了一句,“那后来呢?”
谢陵隐约感觉到:难道晋时王献之的故事也要在父亲身上重演,正这般想时,便听谢张氏接道:“这永兴公主便闹到了陛下面前,非要我儿景相休妻,再娶了她,我谢家怎会做出此等事来,不过索性陛下也是知理的,亦不敢同时得罪我们陈郡谢氏与琅琊王氏两家,更何况那殷睿也是陛下年少时的好友,这事自然也就放下了。
可没想到才过了一年,你长姐刚出生没过多久,五娘就莫名的……”
“嫡母她是怎么死的?”
“是一场意外……可我知道这意外必与她永兴公主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