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六郎王昀乃是她长姐谢含蕴的表兄,也便是与她们谢家同住乌衣巷中的琅琊王氏子弟,因王谢两家联办族学,她亦自小与这王六郎相识,也曾在学业上互相比拼,彼此都不服输。
因着高贵的出身以及与身俱来的天赋,王昀年少时就享有美誉,七岁能文,十六岁时便以一首《芍药赋》名传建康城,其所创诗风柔婉清丽,长于点末,开启了“一官一集”的文集体先例,而深得昭明太子萧统的看重,后成了昭明太子的东宫属官。
只可惜……
谢陵还在怔忡寻思,耳畔忽传来一声痛斥:“谢陵,你是怎么回事?信函二个月前便已发出,你长姐的及笄之礼就要到了,你怎么到现在还在此地?”
抬眼便见王昀的一张脸已至面前,别看王昀长着一副“清于明月流辉,雅于青山碧水”的隽秀模样,平时在外与人清谈时也是一副“奔马迎风而面不改色”的从容之态,可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是“小气,脾气差,爱斤斤计较”的真性情流露,年少时就经常被她气得脸红脖子粗,还时常在祖父面前告她的状。
前世她便看不起王昀这般小气的妇人做派,也曾对他仕途上多次趋炎附势而显出鄙夷,可最后在候景攻进建康时,这个男人竟然拒绝了与她们一道离开建康,而选择与建康士民一起共存亡,这般固执的气节,便连她也不得不钦佩。
“你怎么了?不会是被几头狼崽吓傻了吧?”见谢陵犹自怔神,王昀诮笑的说道。
秋实便接了句:“王六郎君,也不能怪我家郎君的,我家郎君一接到大娘子的书信,便立即从罗浮山出发了,可途中总是遇到一些不顺的事情,所以才耽隔了时间。”
“遇到不顺的事情?何事?”王昀皱了皱眉头,左顾右盼,发现少了一人,又问,“春华呢?那婢子不是跟你一起服侍阿陵的吗?”
“春华她……她死了。”
“死了?”王昀诧异的提高了声音。
“王家郎君,你看这些狼,还有这只大虫……”秋实指了指那些铺了一地被凌夜杀死的狼,又指了指林中一头花色大虎,最后转到一颗白杨树上斜插的箭羽上,“还有那支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昀转而问谢陵。
谢陵只道:“此事说来话长,回去我自会向祖父祥禀。”转而又吩咐凌夜,“去看看那只箭,将箭长,深入树木几许,报于我。”
凌夜应了声是,便大步迈到一白杨树旁,将那支曾射向谢陵的箭从树干中拔了出来。
“箭长21寸,深入树干九寸有余,箭尾乃是貂翎。”在经过一番仔细察看后,凌夜答道。
“记,射箭之人身高六尺五寸,臂力四石,左脚微跛,右眼患有惧光之症。回到建康之后,以此为证去查今日袭击我们的凶手。”
谢陵一说完,王昀便张大了嘴:“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刚才都看见凶手的模样了?”
谢陵答道:“没看见。”
“那你……”
“箭矢射来的方向为西北面胃宿左三分,娄宿右四分的方向,箭速每一息三十丈,射箭之人距离我们的方向有九十丈,所以由此可以推断,其臂力为三石,
箭的高度在五丈以下,可知射箭之人不足七尺,
林中有其脚印,左浅右深,则可判定其人左足微跛。”
随着谢陵一句又一句的吐出,王昀只觉眼冒金光,大脑空白,讷讷的怔了半响,方才接道:“那右眼有惧光之症呢?你是怎么判断的?”
“因为箭射歪了!”
王昀已是目瞪口呆,好半响,才啼笑皆非的道了句:“谢陵,你都在罗浮山学了些什么,你都快成精了吧?”
“成精倒不至于,成仙倒有可能,以后你会越来越佩服我的。不如以后跟着我,当我小弟吧?”
谢陵一本正经的回了句,还拍了拍王昀的肩膀,颇有一幅兄长照顾小弟的架势,王昀气结,一时竟拿不出话来反驳,唯有秋实在一旁掩嘴低笑。
这时,谢陵还补了一句:“走吧!别光顾着在心里佩服我了,我们赶紧回家吧!”言罢,便自己腾空跃上了马背,率先向着前方策马奔去。
王昀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本想维护自己的尊严也辨上几句,却见谢陵都已经跑远了。
“这个谢五郎,欺人太甚,待我回去了必好好教训他!”
王昀恨恨的骑上马,带着一众王家部曲也跟着绝尘而去。
马蹄声渐行渐远。
王昀与谢陵前脚刚离开,陈硕便紧跟着赶了上来,但见林中一片饿狼尸体狼藉,便知谢陵定在此停留过。
“陈先生,我们还追吗?再往前就是建康了。”手下的一名暗卫见他沉思不动,催问道。
陈硕扫视了四周,将树上箭矢所留下的痕迹与林中脚印尽收眼底,思虑了片刻,回道:“不必了,有人先于我们来此刺杀过她,我们若再追逐便成了他人的替罪羊,立刻传信于乐山侯,取消原来的计划,另告知临贺王,计划有变,改日再行。”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