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便是陈硕。
都道谋士心狠手辣,在帷幄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算计的是那些争权夺利之人的心,可陈硕这个人没有底线,他算计的不仅是整个南梁朝堂以及天下,甚至还有那些手无缚鸡之力整个建康城二十万无辜百姓的性命。
思及此,谢陵不禁握紧了拳头,暗道:果然如前世一般,她又在这里遇见了这个男人。
在她的极力隐忍之中,陈硕慢慢走到了她的面前,行了一个极谦卑的作揖之礼,报上姓名道:“颖川陈氏,陈硕,见过谢家郎君。”
颖川陈氏在东汉之时的确是高门士族,但自东晋时衣冠南渡之后便逐渐泯然于众,退出了士族之列,现在已属庶族寒门。
谢陵没有说话,沈十七郎大约是觉得气氛僵持得有些尴尬,便接了句:“对了,阿陵,这位陈郎君便是那日救你之人,也是他告知我们,你在松岭坡坠下马车之事的。”
“是么?如此说来,这位陈郎君定是有料事之能,不然他怎么会知道我会在松岭坡坠下马车呢?”谢陵含笑接了句。
“阿陵——”沈十七郎似十分难为情的截断,“不过是巧合罢了,而且陈郎君在我们吴兴郡武康县的确是破过几起命案,他的聪明才智也是大家见识过的。”
谢陵笑了笑,不再多言,而是抬手示意陈硕道:“哦?那就请这位陈郎君去查看,我的这位婢女到底死于何人之手?”
陈硕似感觉到了谢陵对他的不喜,眼中微闪过一丝诧异和黯然,但也仅仅只是一瞬,他很快便垂眸掩去了这丝困惑,对谢陵施了一礼,方才走进房中,如谢陵一般对春华的全身进行检查起来。
谢陵转眸,就见这男人的目光果然也在春华的手掌心上停顿了许久,方才起身,说道:“这女婢并非死于毒发身亡。”
“保以见得?我们大家都能看到,这女婢就是七窍流血而死啊,这难道不是服了毒药……”
“是服了毒药,但我的意思是,她并非死于毒发身亡,因为在被人灌下毒药之前,有人先震碎了她的心脉,夏候太守不妨来看看……”
在陈硕的指引下,夏候太守与沈十七郎等一干郎君都好奇的凑近过来,就见这女婢脖子上的一侧竟然还有两道极深的掐痕。
“她脖子上有掐痕,她死前被人扼住过喉咙。”沈十七郎恍然的道了句。
陈硕点头,接道:“不错,而且看指印定是一个身材微胖男人的手,还有……”说着,将春华的右手举起,“这女婢的手指间也藏有血丝以及皮屑,这说明她在临死前曾狠狠的抓过凶手的手臂。”
“她是被人先扼住了喉咙,然后震碎其心脉,最后在她死后再灌下毒药的。”沈十七郎再次接道。
陈硕亦再次点头,目光扫视向夏候太守以及众人,最后落在谢陵脸上:“所以,只要看看这位谢家郎君的手臂上是否有抓痕,就能知道这婢女的死与她无关了。”
“就算这位谢郎君身上无抓痕,那也不能完全证明此事就与他无关啊?也许是他安排别人所为呢?”夏候太守道,又笑着解释了句,“某只是就事论事,并非争对谢家郎君。”
“那你的意思是我做的喽!”秋实愤怒的撸上衣袖,露出洁白得毫无瑕疵的藕臂来。
这时的陈硕又笑道:“夏候太守,如果此事真是谢家郎君所为,他也不会在这女婢死后,还特地跑来这屋子里看,被夏候太守您抓个正着了。”
说完还特地向谢陵递去了一个温和友善的目光,却见谢陵根本没有朝他这边看,而是看着那婢女若有所思的出神。
“哈哈哈……说的甚是,说的甚是,陈郎君果然乃天纵奇才,破案的高手,就是不知,这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呢?”夏候太守问道。
陈硕扬唇一笑:“陈某刚才不是说了吗?谁手臂上有抓痕,谁就有可能是凶手。”
“是,是,是。”夏候太守连道了几声是后,突地神色一肃,命令跟来的狱吏,“还不快去给查,给我搜,看这客栈之内谁手上有抓痕?”
“是!”
狱吏们响亮的应了声后,转身奔去,夏候太守回头向谢陵陪礼道了声:“抱歉,是季龙愚昧,信了小人之言,打扰到谢家郎君了。”
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那春华的尸首一眼,便逃也似的走了。
顷刻间,人群尽散,最后便只剩下陈硕与沈家的三位郎君留在廊中,与谢陵默然相对。
“阿陵,还不快谢谢这位陈兄。”沈十七郎颇为兴奋道。
谢陵却是一脸茫然:“谢他?我为何要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