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密林边缘慢慢向前走,半晌,走回刚才经过的水潭。沿着潭水向下游走去,不远处有一块黑岩石,把水源拦腰阻挡,流水拐了个弯,继续“哗哗”流去,然后又聚积在一处略深的水洼。严若紧拉着她绕至一块突出的石头上,探头仔细瞅瞅,被沙石过滤过的水变得清澈,依稀可见低洼处有热带鱼在水中缓缓地游来游去,有一些长达半尺长。
“噢,它们好漂亮。”卫薇轻声说。
“想不想吃”严若望着她。
“呃…”她犹豫。
“又是因为它漂亮那算吧,横竖刚刚的负鼠已经令你觉得罪孽深重了。”
卫薇望着他咬了咬唇,似笑非笑的,心里浅浅地甜<i src”igejpg”>着这人真的很会体谅人。
严若牵嘴一笑,拉着她沿小溪边一路而去。
空气仍然闷热。到处是横七竖八的藤和树,形形色色的花和果,虽然令人看着不舒服,却又清楚感应那一份异常蓬勃的生机。偶尔,有些奇奇怪怪的鸟突然从树林间“扑扑地惊飞而出,传来一两声或清脆或尖锐的鸟鸣,使环境更显得神秘莫测。
卫薇东瞧瞧西望望,不知不觉中,竟忘记了最初的恐惧。
突然,她眼前一花,整个人被严若拉到后面,随即是他一声短短的“嘘”声。
卫薇回过神,直觉有危险发生了。
严若以树枝轻轻拨开半人高的草丛,天啊!内中竟有一条暗褐色的眼镜王蛇,有一米多长,红色的尾吧高高地翘着,左右摆动。蛇的头也高昂地向后扭曲,似乎在盯视两人的一举一动。严若一手拿着长树枝,一手护着卫薇,僵滞着一动也不动。
时间悄悄地流走…
他想抽出腰间的飞刀,却怕因此惹怒对手而闹个两败俱伤。蛇也保持僵硬的姿势,似乎没有进攻的意思。严若单手搂住卫薇,压着声音说:“看看后面有没有危险”
卫薇喘着气回头看了看“没…没有…”
两人缓缓向后退去,一步,两步,一口气退回到离蛇十几米远的地方。
卫薇吐了一口气“天,我,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恐怖的蛇。”
“这么丑的家伙,若拿它回去做蛇羹,你大概没意见吧。”
“但是刚刚,我们好像用的是逃的方法耶。”卫薇斜着眼睛横了他一眼。
“那是因为有你的缘故,如果我一个人,飞刀一出,它立即没命。”
“它没主动攻击我们就不应该杀戮,和平共处不好吗”
严若笑了“没错,只要人类不贪心就什么事也没有,所谓各安天命嘛。”
“哼,刚才就是你贪心。”卫薇瞅着他“这雨林有菜有果,干吗吃它们哪,以后再这么说,叫那蛇咬你一口!”
严若微微一愣,心里掠过奇异的不安,只得笑说:“我在说笑,我喜欢大自然。”
“还有海,对不”卫薇抬起小脸,冲他一笑“我知道的,我也很会看人的!”
严若心中一暖,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相识这么短时间,难得你注意到了。”
卫薇脸一红,垂下头不做声,脚步也慢了。
严若笑了,笑得怪怪的,一把拖起她的手向前面走去。
没走几步,小妮子的脸热情况缓解了,又开口问:“你也会飞刀吗”她原以为只有哥哥会。
“如果我说是卫风教的,你会不会自豪一些”
“呃林明不是说你们以前根本不认识吗”她有时直肠直肚,很有不懂就问的好习惯。
严若牵嘴笑了,拖起她继续小心前行。
“对不起…”卫薇突然嗫嚅道。事实上,连她自己也不知怎么突然冒出这样的话。
“你有什么对我不起”严若奇怪。
“你救了我很多次,我前晚还…”
“哦,你是说前晚…”他装出恍然的样子。
“嗯,你…你会生气吗我的意思是,我当时的态度是有一点恶劣…”
严若扭头问:“你今年多大”
“二十三,你呢”
“三十二。”
“哦。”成熟的大男人呢。
“所以嘛,大男人怎么会生小女孩的气还气了一晚那么伤身的事谁会做”
卫薇咬牙笑了这个人兜了个大圈子,还乘机知道了她的年纪,果然是老哥那一类老谋深算的家伙。
一路前行,环境颇为恶劣,两人不敢再分心说话。严若紧紧拖着卫薇走路,一双精目四处留意着,丝毫没有松懈。
卫薇采了不少野葛菜,捧在手上显得很累赘。严若用一片阔蕉叶卷包起来,又扯了一条幼树藤把蕉叶围成兜儿,把野菜放在内中,挂在自己后背。
“你现在想不想吃好东西”卫薇对着他眨眼睛。
“想!”
“把你脚边的刀子拔出来,从棕榈的叶子下面摘取叶<i src”igeruijpg”>,非常可口,可以生吃呢。”
严若果然依法炮制,采了好几条。卫薇拿过一条咬着,露出很满足的样子。严若边笑望着她边把菜<i src”igeruijpg”>放入自己口中嚼着,果然很爽口。
“好吃吧”
“还行,像笋片。”
“煮了吃也行,到时你才分不出是不是笋片呢。”
“真想不到这个也能吃。”严若细细地嚼着。
“还有很多植物你想不到呢。你看,那种长在霉叶上的白色小伞菇漂不漂亮”她指向乔木树脚边的一堆霉叶。
“那是毒菇吧。”
“嗯,叫白毒伞。还有那像一条小笔般的也是有毒的,但旁边那个猴头菇的,人家就有益兼美味了。”
“听说颜色越鲜艳的菇越毒”
卫薇耸耸肩“那是民间的说法,从科学角度看,蘑菇的颜色与毒素没有太大的联系,不过,毒蘑菇多生长在肮脏操湿、有机质丰富的地方,无毒蘑菇则多生于较干净的地方。”
严若扭头望着她“你这时像个小老师呢。”
卫薇拼起手刀捧了捧脸蛋,冲着他嘻嘻一笑“老师有型吗”
严若皱眉做思考状“不…”
“喂,你很不给面子哪!”卫薇扁嘴了。
“我想说的是,你不止有型,还很有款。”
“你真坏!”卫薇哈哈笑了,一只缩在树杈上瞧了他们半天的小松鼠吓得“嗖”的一声溜了,顺带吓飞了头上几只叫不出名的鸟。
“你真吵。”严若轻碰她的手臂,向另一对惊惶失措得直冲向灌木丛的小蜥蜴呶了呶嘴。
“是你惹的!”卫薇哼他。
严若望着满脸娇憨的她,心中一动。不知是不是单身太久的缘故,这小女子已不止一次挑起他对异性的渴望,抑或自己真的有些…喜欢她
突然,卫薇扯动严若的衣袖“喂,你看你看那边。”
严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有一堆黑压压
的石头,石底缝居然长着一小丛六块单茎植物,叶子是淡黄色的!卫薇惊喜万分,正要急步上前,却被严若一把拉向身后。
“你,你怎么了”
“嘘…”严若脸色铁青,神经绷紧,一只手又是紧紧地拥着卫薇。
又嘘蛇卫薇偷眼一望,天,那丛似是“六叶紫艾珠”的植物下,盘着一条约1.5米左右,全身棕黑色的眼镜王蛇!奇异的是,它的尾吧居然也和刚才碰到的蛇一样,是暗红色的。
卫薇有些担心,便轻扯了扯严若的衣袖,低声说:“我们先回去告诉哥哥吧,横竖这些植物也不会跑了的。”她知道,眼镜王蛇非常凶猛,会主动攻击人的。
“这些不是六叶紫艾珠。”严若一边说,一边小心护着她缓缓退后。
“呃但它长得真的好像啊。”
严若不语,直退至安全地带,才轻声说“你有没有注意它的杆是绿色的,而且没有果实。那图表上的杆是紫色的,成熟的枝杆大概有五寸高,现在这种植物大概有六寸高。按图解上说,六叶紫艾珠自成熟后,杆顶终年挂着一丛紫色的小果子,这种没有。”
卫薇点头“会不会是同一科的植物”
“有可能。”
“我曾跟爸爸的老朋友张伯伯学过鉴别草药,也翻看过本草纲目之类的书籍,好像没有见过终年不落果实的植物。”
“或者,那不算是果实,有些植物的叶只开在花朵边沿,它们和老叶颜色会完全不一样,旁人看着只当这树是开花了,却分不清哪些是叶哪些是花,好像有一种就叫一品红的…呃,其实我也不大懂这些的。”
“一品红花内红色的那几片东西不是花也不是叶,是苞片,真正的花倒是极小的。”卫薇一边解释着,一边伸出小脑袋瞄了瞄远处那条蛇,奇异的是,那蛇好像又不见了。
“严若严若,那蛇好像又不见了。”
“别大意,或许是转到草丛去了,为免意外,我们先回去通知卫风。”
“好!”卫薇应着,左右晃着小脑袋认着来时的路。
“傻女孩,这边才是。”严若拖着她向前面走去。
“咦,不是后面吗”卫薇一边走一边扭头向后望着,
“我记得刚才来的时候经过一大丛紫花灌木的。”
“小姐,那是另一堆,在东边的是原路。”严若失笑,这么没方向感的女孩子居然还跟人家探险“刚才我们避毒蛇避到南边去了,所以要回去见你老哥就得向前走,不过,我可不想再碰见那条似乎脾气不错的毒蛇,只好绕远一点走,明白吗”
“天,绕来转去的,你分得清吗”
“我一边走一边摘野花,一路撒着来的。”
“噢…”她终于懂了,心中对严若更是爱慕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严若那招天女撒花还得配合天公作美。否则暴雨一来,所有浮动的标记都被洗涤得一干二净。所以,卫风进雨林时就用白油笔画记号,因为他曾在热带雨林里待过,严若虽是精明谨慎,但毕竟是生手呢。
果然,两人走了没几步,头顶突然响起一声闷雷,已经阴沉的森林突然变得黑压压的,空气极为沉闷。热带雨林无风就有雨。两人对望一眼,立即拖着手狂奔回营地。
一阵电闪雷鸣,瓢泼大雨伴着巨大的轰鸣声倾泻而下。两人急忙奔到一株参天大树下躲避,卫薇拿下背包掏出雨布撑在二人头上。
四周黑沉沉的,暴雨之中,近处交错缠绕的树木被打得颤动不已,发出“沙沙呜呜”的响叫,略远一点的地方均是朦胧一片,越发显得神秘。
雨越下越大,无数污水刹那间七横八纵地从红泥地里冒出来,夹带着残枝败叶汇成滚滚洪流,似乎能在顷刻之间,把整棵大树都冲走。
“不行了,这儿地势太低,水就要漫过脚了!”严若皱眉低叫“我们必须立即离开!”他紧搂着卫薇,精目四处观察。
“那,、那我们…”卫薇望了望昏暗阴森的树影,隐藏多时的恐惧随着脚下涌动的洪流直迫全身。她不顾得害羞了,紧紧伏在严若的怀里,如同雨林中的藤生植物,与
“别怕,一定不能怕,来,我们一定要赶到前面地势较高的位置,一点也不远,你一定行的,乖女孩,鼓起勇气,我们冲啊…”严若紧拖着她,踩着横冲直撞的污水飞快地朝不远处的斜坡冲去。即将到达之时,严若猛然发现左边有一块梯形的巨型黑礁石,立即改变方向向大石奔去。
黑礁石果然有着能令他们觉得安全的模样,然而,它的身躯长满青苔,实在太滑了,害得卫薇像只小壁虎般趴在石边,硬是上不去。严若瞄了瞄四处乱窜的水流,心急了,一手托住她的小屁股就往上顶,吓得卫薇死命一窜,上去了。
长了不少厚青苔的石头上,两人披着雨布紧紧地偎坐在一起,望向有如泽国般的草地,沿路而来撒下的鲜花,早已飘飞四处,了无踪迹了。
雨渐渐地小了,然后慢慢停了。最高层的叶子接住雨水,慢慢打在中上层的叶子上,然后滑落,再打在最低那一层叶子上。林中响着“嘀嘀嗒嗒”的声音,高低起伏,连绵不断。
“小丫头。”严若温柔地叫唤。
“嗯…”卫薇轻声应着,清晰地感觉到他温暖的气息吹拂在自己的颈项上,庠庠的,令她在突然之间变得很热,她不敢抬头,似乎是担心那么一动作,就会改变这种难得的温馨。
“雨停了。”严若凑下脑袋,看着她洁白的耳背,柔声说。
“嗯…”“还怕吗”是更温柔的声音。
没回应。
严若却清楚地看见,她的耳朵根红得像桃花瓣儿,身子微微颤着,却仍然紧紧地黏着他。
他牵嘴一笑,俯头轻问:“你见过树袋熊吗”
“没有。”卫薇轻声应着,垂着的小脑袋很乖巧地摇了摇。
“它很喜欢爬由加利树,攀上了就不肯再下来。”
轰!她全身一颤他,他在说自己…不知羞耻吗
卫薇身子都僵了,似乎想立即推开他,又觉得如果自己因为他那一句话就这样做有点欲盖弥彰。只得讪讪地别过小脸,突然又意识到还黏着人家呢,正要彻底坐直身子时,耳边又听到更温柔的一句:“但如果你是树袋熊的话,我十分庆幸能做一株由加利树。”
卫薇连忙抬头,望着这张盛载着睿智、坚强,又隐约有着沧桑的面孔。他微牵的嘴角,时刻流露着一丝爽朗不羁的笑意。或许,那是一种习惯,一种刻意包藏着他的情绪的习惯。所以,她必须努力审视他这一刻是否还带着戏谑的神色然而,他的眼珠黑亮而深邃,内中的情绪热识而真切。
“你,你在说笑吗”
“不!”
“那,究竟为…为什么”她呆呆地仰着小脸。
严若微微一愣,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却带着一丝忧伤,似乎在期望些什么或者害怕些什么。
“你…讨厌当一只树袋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