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砰地大开,肖羽满面寒气地走了进来。
“你到底和宁扬有什么关系”
“我说了,只是同学而已。”
肖羽冷哼了声:“哼,敢情宁扬那小子疯了,居然为了一个普通同学放话说,若不立即马上放人,便毁了黑羽会。”
我尴尬地垂下头:“他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你到这里不过两天,若不是有奸细,那臭小子怎会这么快知道!那小子以为我怕了他,哼,他宁家财大势大,不过想毁黑羽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没好声气地说,猛地手擂了下旁边桌子的一角“他妈的,该死的内奸,坏我计划,该杀!”我看着这个绝对算不上善类的人,心里不由多了层隐忧。
“你…真的会很好地对他吗”听到我的询问,他余怒未尽的眼睛又染上了些许愠怒:“你好像忘了,我刚刚也说过,我会是这个世界上最疼他的人。”
我走出这个熟悉的转角,便瞥见公寓大门前一个熟悉的人影站著。与往日不同,他穿了件深灰色的风衣,面色冷凝地吐著烟圈。我停在远处看了会儿才走近。
突见我,宁扬怔了好几秒,却又在转瞬间急奔过来,一言不发地拉著我往楼梯处走。
进了门,他便抱住我,力量大得出奇。我觉得臂膀有些酸痛。
“吓死我了!希,”
“没事。”我倦倦地答著。
对于这件事,他受到的震惊似乎比我更甚,连嗓音都有些变了:“希,我再也不走,不离开你了,就算你再怎么骂我气我,我都不走了。”他肩膀微微地抖动,我看着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大男人靠在肩头哭泣,这情形也算得有些惊天动地了。
“那姓肖的敢动你,我一定会要他后悔的!”心情平静后,他又变回平常的模样,语气神情均是冷冽之极。
“我没事,人家对我也没有恶意,你不要去惹人家。”
“他敢抓你,就要付出代价。”
我看着他咄咄逼人的样子,心里顿感厌烦,冷冷地说道:“我都说没事了,你还想怎样挑人家堂子还是把他抓来毒打一顿!”
他表情突兀地僵住,呆了半晌才悠悠地说道:“你讨厌我这样子吗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有仇必报有怨必偿,为了得到会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可是…希,我这辈子真正想要的东西却总得不到,不管我怎么努力…怎么努力…也得不到…”
我垂下眼睑,默默地走到沙发上坐下。
最想要的东西吗到如今,我这辈子最想要的大概就是宁静了,不只生活上,还有心上的宁静。
“何必这么执着”我淡淡地说“顺其自然不好吗”
没有人回应我。
过了会儿,我又想起什么,对一旁悄然站着的人说道:“谢谢你。”
肖羽将我扣住,虽然不会对我怎么样,若是没有宁扬从中介入,却也不会这么快便放我回来。他想用我来牵制阿晓。又是一个不懂怎样爱人的傻瓜。我记得当时自己笑着对他说的那一席话。那个人应该会很好地爱阿晓吧,虽然他并不善良,可能也不会是多好的人,但应该会是个很好的情人。我记得,他那充满乖戾气息的眼光每提到某个名字时,便会露出一种让人心动的温柔,那是掩藏在眼神深处的,是不能伪装的。
阿晓他会幸福吧。我眯着眼懒懒地靠在沙发上。
“…希”一个疑惑的声音自上方响起,我睁大眼,宁扬在前方看着我,眼神中有着不解。才注意到自己刚刚竟然想得笑了,想必未及收回的笑意还挂在上翘的嘴角上。
“希,你刚刚在想什么”宁扬意有所指的询问。
“没什么。”
我起身想去卧室。
“为什么你从来不对我露出这样的笑容”
他从后面揽住我的腰,头低下靠着我的脖子,像只需要安慰的小狈寻求安慰似地不停摩娑。我静静地任凭他抱着。
“希,肖羽为什么要抓你”他突然闷声问我,语意里明显有探询之意,还有那么一丝…紧张。
“…为阿晓的事。”
“他和阿晓有什么关系”宁扬难得地惊讶起来。
“这与你无关。”
“…只要与你无关,我便不问了。”他似乎松了口气,果真不再追问什么了。
“累不累睡会儿好吗”
经过一番惊愕折腾,我也的确累了。
“我睡了你做什么”坐在床上脱下外套。
“我…也休息。”看着我的脸色,他又加了一句“在沙发上。”我不想和他多费唇舌,的确累了。
为了避开视线,我把被子拉得高高的。
过了会儿
“希,原来你真的把它搬到卧室来了,还套了防护膜,对它真好!”刚还在床前盘旋的声音此时大概在对着室内一角的树叹息。
“我以为你会任它自生自灭呢,没想到你这么细心照顾它。”
任他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话,我闭眼在被窝下培养睡意。
“不知它什么时候能开花…”
“要开花我想也得等上大半年吧…希,你说是不是”
“希,别蒙着头睡,这样会呼>吸>不畅。”头上的被子被轻轻拉下。
我忍无可忍地将被子干脆掀开:“你到底还要不要我睡!”像只苍蝇在耳边嗡来嗡去。
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对我睡眠形成干扰,讪讪地道歉。
一觉醒来,才发现屋内一片漆黑,开灯一看,已到了七点半。打开卧室门,客厅厨房灯火通明。
“醒了”宁扬端着一大碗汤从厨房出来笑道“再等等就好了,希,你可真能睡。”
“我来吧。”这里毕竟是自己家,看着别人忙来忙去总有些别扭。
“嗯,别动,你去客厅休息会儿,马上就好。”
餐桌上,是一桌并不简单的四菜一汤。
“味道怎样”
我一言不发地继续吃着,明明刚刚语气里充满期盼的人也没再多问。
吃过饭后,宁扬要我先去洗澡,自己进了厨房收拾餐具。
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发现宁扬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吸>烟。见了我,便马上灭掉扔进垃圾桶中。
他走过来,语气有些迟疑:“希,今晚要我留下来陪你吗”
“…阿晓今晚会回来。”
“那我…这就走了。”
“希,下午,我给树浇水了。”走到门边,他想起来才说。
“嗯。”
阿晓在我从黑羽会回来的第二天回来了。
十多天没见着面,发现他瘦了些,大眼睛下的睫毛扑闪得更惹人疼惜。对于他十多天未归家,我没有说什么。只是对他微笑着:“这次回来多休息几天,补补身体,看人都瘦了一圈了。”
“司希哥…”阿晓低下头,长长的睫毛不安地眨着。
我笑着拍上他的肩膀,邪邪地眨了眨眼:“怎么,该不会是几天没见,想我了吧”
他眼圈一红,及时低下头:“我…”
我心中疼惜,嘴里却兀自浅笑:“别哼哼唧唧的,今天司希哥请你看电影怎样票很贵的,可别说没时间浪费我的钱呀,嗯”
他看着我,终于笑着点了下头。
饭后,我和阿晓整装出发,哼哼哈哈地手勾手进了电影院。
“司希哥,你说魔戒三是不是很精彩”
我笑着附和:“嗯。”回到公寓,两人都舒服地洗了澡。阿晓进我的房间,发现了那棵树。
“司希哥,你房里什么时候摆了棵树”他煞是奇怪地问我。
“前些日子,你恰好不在。”
“很普通啊…我看它没什么奇怪的,又不好看,为什么要把它放卧室”阿晓蹲在树前好奇地瞧着。
我笑笑:“平时是见它没什么特别,只是听说它不知什么时候可能会开花就是了,还是很大的那种。”
阿晓漂亮的眼睛瞪愣了半天:“真是棵怪树。”
听到这句评语,我又笑了:“因为送它的人也是个怪人。”
“是…那个宁扬吗”
我看了他一眼:“嗯。”仰起的头又垂了下去。
我走到他身旁,蹲下:“阿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跟我说”
“什么事”对着我的目光,他变得慌乱。
我微微叹了一下,抬起他的头:“那你告诉我,你刚刚为什么难过”
他躲开我的手,仍旧不说话。
“肖羽说得没错,你真是个傻孩子!”我搂住他“记得,以后若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了,一定要对他说出来,别闷在心里。”
“…我不配喜欢人…更不配喜欢…喜欢…”
“你配喜欢任何人!”我抬起他的下颌,让他看着我的眼神“阿晓,你有配。你自己不知道你有多么美好,多么让人疼惜。被你爱上的人一定会很幸福。记住,以后若碰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了,一定要让他知道,不要等哪天错过了,再想回头就难了。”
男孩怔怔地看着我流泪。
“我只喜欢你,不会喜欢上别的人了。”他对我说。
我笑笑:“你现在这么说,是因为和我最亲近。而人生是很长的,漫长的一生中,你和我的相遇只不过是短短的一个幕间片断而已。以后你会遇上自己命中注定的人的。”
这一晚,我和阿晓相拥着平静安心地入眠。
阿晓,相信我,你会幸福的。
十二月,接近元旦,好日子很多。宜婚、宜娶、宜斋戒、沐浴。
我记得以前皇历上都这么写的。
今天,我早早下班,本只想请一天假,后又担心来回不够,便多请了一天。
两天不能回来,我给室内的树浇了水,又重换上了防护膜保温御寒。
那天盛平送来的请柬里夹了张飞机票,我是后来才发现的。难道宁家给人的请柬里都夹了飞机票吗我自嘲地笑了。
明早八点的飞机。虽然才到晚上八点,但我已不想再做其他的事,只想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然后用睡眠来等待明天的来临。
熄了客厅的灯,正待往卧室走,电话铃响。
“希,在做什么”
“什么也没做,准备睡觉。”
“…那我现在过来好吗”
“我要睡了。”
“希…”他欲语又迟。
“我没事。”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却不想听他说。
“那好…你好好休息,明天等我,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我便进卧房睡觉。
大约十点多,被冗长的电话铃音吵醒。响了很久,我才起身。其实最初的那遍响铃,浅眠中的我就被惊醒。却懒于起身,就这样耗着。外面的电话响过一遍又一遍。显然是同一个人在一遍遍地重拨。
“喂”刚从床上起来,冬天的夜晚即使室内也依然寒气不减,我裹紧外套。
“…希希。”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才悠悠响起一声叹息似的呼唤。
我一震,一时间忘了要说什么。你终于还是打来了,可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
“希希,为什么不说话”
我要说什么呢在你成为人夫、人父的前一晚,一声“恭喜”吗
“我明天就要结婚了,难道你不想祝福我吗”
“…祝你幸福,盛乐。”
我仿佛又听见他的叹息。
“小时候,看见别人挽着美丽的新娘走上红地毯,我总是会想,自己长大了也要娶个漂亮的新娘,好好地保护她。后来却爱上了小奚。于是将心中要一辈子保护的人换成了他,想守着他长大,然后和他一起生活,好好地生活。我是那么爱他…他还是离开了我…再后来,我遇上了你,原本只是想要贪恋他的影子,可不知什么时候,我就开始想着你的一切,想着你,念着你,现在还是…”
“盛乐!”我打断了他将要说的话。
“明天,希希,你一定会来吧”
…
“为什么不答应”
“为什么一定要我去”我有些吃力地发问。
“因为我想看着你亲口对我说出祝福。”语声顿了一顿“希希,明天我一定要在婚礼上见到你。”
“希希,明天,我等你。”
那句意味深长的“我等你”的真正意思,直到婚礼的隔天,我才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