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有德自觉他这个爹在韩进面前是真窝囊,可他有求于人,也只能继续窝囊着,“小五,大人的事跟你说不清,爹遇上难处了……”
韩进真是一眼不想看他爹这个样子,什么难处?不就是年轻时候的风流债还不上了吗!
“我去找我娘,她答应了我就借。”
韩有德吓得赶紧跑了,让牛翠萍知道了家里就得翻了天!
韩进一点负担没有地送走了自己亲爹,亲娘隔天又找上来了,竟然也是借钱。
韩进真是愣了一下,他以为他爹能耐了,这种事都能说动他娘不撒泼,没想到他娘也让他瞒着他爹,“就是娘私下里跟你借的,等娘有钱了就给你。”
韩进是真奇怪,“娘,你啥时候能有钱?你咋来的钱?你现在都干不动活了让人养着呢。再说有钱你不是都送到蘑菇屯去了吗?拿啥给我?”
牛翠萍以前不跟韩进撒泼那是为了让他养老,这两年她发现这个小五真是一点指望不上了,不但不像以前那样把挣得工分都给家里了,有工作了以后连包槽子糕都没给她这个当娘的买过!
她既然指望不上了,也就没那么怕韩进了,“我生你一回,遇上难处了跟你要点钱花也不行?你又不是没有,你一个月挣38块5,你敢说你没钱?一分钱都不给你亲娘花,你就不怕别人戳你脊梁骨?”
韩进痞痞地笑了,“不怕,就是一分都不给,你是能打我还是能告我?”
打不动也告不赢,牛翠萍只能干瞪眼!这话能把人气一个跟头,韩进是一点不怕牛翠萍给气坏的。
现在他有家了,给他的小家添堵的人这么说话真是算他念在他们生了他的份上。
牛翠萍现在在家里牢牢地把控着老三和老四一家子,虽然那两个儿子一个窝囊一个身子骨不结实,可是一家子都听话,她做惯了太后,对韩进这种话就听不惯了。
韩进还怕气不死他娘,“娘,你等着,我把我爹找来,你没钱得找他要啊,他是你男人,你找他要天经地义!”
说着也不顾牛翠萍阻拦,就真的一嗓子把在当街跑的大虎给叫住,让他去找韩有德了。
牛翠萍差点让韩进给气背过气去!这孽种当初扔狼窝里咋就没让狼给嚼吧了!
韩有德吃完晚饭也在外面乘凉呢,大虎一叫就来,快得牛翠萍都没来得及躲开。
韩有德来了,韩进直接把俩人的老底都给翻出来了,“娘,我爹昨儿个跟我借钱给楚大莲堵窟窿,你今儿个又来借钱给我老舅家修房子,你俩回家商量商量吧,我这钱到底给谁好。”
牛翠萍没跟他说借钱干啥,可他要是连他娘这点心思都不知道那可真是傻子了。
牛翠萍一听楚大莲,什么理智都没了,上去咔嚓咔嚓出手如闪电,几下就把韩有德挠了个满脸花!
家丑不可外扬,她也不说别的,就是又挠又咬再上脚踹!恨不得直接把韩有德撕巴了!
韩有德一听牛翠萍这种时候了还借钱给娘家修房子,这几天大闺女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想凑点钱把圆圆送到没人认识的乡下养养都没钱,她竟然连亲闺女和亲外甥孙女都管了!
这辈子就知道顾娘家,他要这个老婆有啥用!
韩有德抡起黄铜大烟袋就在牛翠萍脑袋上凿了几个大包!
圆圆怀孕要养胎的事也不能当众说出来,俩人就这么憋着,闷不吭声地死命朝对方身上招呼,都下了生平最大的狠手,恨不得不死不休!
俩人都恨对方不顾大闺女,可自个借钱也都不是为了大闺女。
韩进看着这俩人恨不得吃了对方,就冷冷地笑,一点拉架的意思都没有,还在那说风凉话。
“爹,你给楚大莲钱咋不跟我娘说呢?我舅家房子都漏一夏天了,前几天下雨粮食袋子都泡水了,我舅还不如个屯邻?你今年都给楚大莲好几回钱了,一回都没跟我娘商量吧?”
“娘,我大姐是不是也要用钱啊?你把钱都给我老舅了,我大姐那边你不管了?我大姐不是你亲生的吧?我看你对我老舅家留根都比对我大姐好!”
香香被那老两口的狠劲儿给吓得直拉韩进,不拉架就算了,你别再火上浇油了!
韩进把她从自己身后拉出来看热闹,“别怕,我在这儿呢,打不到你身上。你看好了,我就这态度,以后他们谁敢欺负你你可不许心软,更不许忍着,都得跟我说,知道不!”
这是他觉得最对不起香香的地方,他没有一个好家庭,跟他结婚以后香香也得被迫跟这些人接触,他真怕哪天一个疏忽让香香受了委屈。
他今天闹这么大就是想让香香看清楚,父母对他来说跟外人一样,甚至连外人都不如,至少别人不能让他从心底里犯恶心!
最后韩有德满脸花,脸上的肉给挠下来好几条子,牛翠萍被韩有德的老拳头给揍得鼻青脸肿,走路都狗搂着腰。
韩进却还觉得这样不行,他得再加把火,让他爹娘对他彻底死心。
以前他懒得去理他们的事,看见他们那些破事就心烦恶心,所以都躲得远远的。
现在有了香香,他得在他们还没去恶心香香之前就让他们没机会靠近他的小家,所以很多事他不介意做得彻底一点。
最好的办法就是祸水东引了。
当天晚上他就去找了七队队长赵大头,第二天赵大头就加紧了催王家还债,这是玩忽职守破坏公物,说严重了那是可以在开大会的时候拉上去当典型的!
不赶紧把一半的钱补上王梅花就危险了,老王家一下就乱了起来,眼看着一大家子就要分崩离析,楚大莲再没依靠了!
这么紧急的事,一辈子老实到窝囊的老王头是指望不上的,楚大莲只能找韩有德。
这把年纪了,再不能去滚草垛滚山坡了,她唯一能打动这个男人的就是回忆一下以前的情谊再好好装一把可怜。
俩人又约在磨房旁边栓毛驴的小屋里,黑灯瞎火地互诉衷肠。
“大宝哥,”韩有德小名大宝,这是十岁以后爹娘都不叫的名字,不过楚大莲叫了一辈子,“我这辈子心里只有你,我知道你难,我心里再苦也没找过你,这些年我这心呐,天天都泡在苦水里……”
楚大莲哭得又可怜又好看,扑到韩有德怀里拿他的袖子擦眼泪。当然,放在三十年前楚大莲身上是好看的,现在也就只有她自己觉得这样还好看。
“大宝哥,咱俩这辈子咋这么苦啊!我到老了还要遭这个罪!你不看别的,看在我为你生了小五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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