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回来这些天隔壁天天都有动静,不是张桂荣嚷着这疼那不舒服就是跟人在大门口诉苦,说家里又断顿了,说周保田病得直不起腰来没钱买药,一天一出,跟唱大戏似的。
不过只要韩进站在院子里咳嗽一声,那边肯定就消停了。
屯子里的人也都跟看大戏似的听着,谁都不搭茬。他们就是真的病了,真的吃不饱,那也谁都怨不着。刘寡妇在他家待了两年了,顿顿吃小灶,止痛片当糖豆吃,谁家养活老人都没这么享福的!
农村人有个头痛脑热地都是喝点热水捂捂汗,能吃上一片止痛片那都是挺重的病了,全屯子也就老队长家的老太太能在炕头放一瓶止痛片,身上不舒服就拿出来含一片。
人家刘寡妇现在那是老祖宗的待遇!
你家里愿意捡个老祖宗来养活着,小儿子还月月给两块钱,有啥脸跟人诉苦哭穷?
对小山月月给爹娘钱的事,韩进不但不反对,还反过来开导香香,“虽说分家的时候都说好了,以后小山结婚才给他们拿养老钱,可他现在挣钱了,又有不少人盯着他的工作,要是你爹娘跑去他单位闹腾,就怕被有心人利用。
小山给了这两块钱,他们走到哪说去都没用。小山的前途重要,等他在单位站稳脚跟了,以后的事咱们再说。”
香香不用他开解,对父母她现在是一点都不往心里去,他们兄弟姐妹四个都离开父母过自己的日子了,这跟前世比实在是幸运太多了,她已经很满足了。
小山在姐姐面前是个乖乖的弟弟,离开姐姐跟进哥说话的时候脸上就老成稳重了很多,“进哥,我姐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事?你别急,让她慢慢转过来,她看着没脾气,其实可倔了,什么事都不能硬来,得慢慢哄着来。”
韩进照着他屁股就给了一脚,“你个小屁孩儿还懂这个!我俩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就等着改口叫我姐夫吧!”
小山心里实在是有点乱,进哥做他姐夫他是一千一万个愿意的,没人比进哥对姐姐好了!可如果真变成姐夫了,就感觉好像跟姐姐最亲的人变成别人了,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小山纠结着嘟囔,“你别总把我当小孩儿,我什么都懂!”
韩进伸手从他兜里掏出一盒烟,“我看你是该懂的不懂,不该懂的瞎懂!都学会抽烟了!以后在香香面前不许抽,她受不了呛。”
小山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了,“进哥,你又戒烟了?”姐姐走那两年进哥烟抽得特别凶,有时候他看见他半夜坐在院子里一抽就是一宿,一堆烟头一整包都不够。
韩进当然又戒烟了,他就没在香香面前抽过烟。这回是不在香香面前也不抽了,抽烟口臭,他不抽还恨不得一天刷三遍牙,就怕哪天有机会亲她让她嫌弃呢。
小山回家了,韩进知道香香肯定不会这时候跟他去省城,就忽悠她要教她游泳。
进了六月麦子慢慢变黄了,天气也热了起来,小东河跟每年一样,被画出了男人和女人分开洗澡的地方,每天傍晚吃了饭,周围几个屯子里的人就三三两两地往河边去。
上游的浅滩妇女们洗,下游男人们洗,中间隔着一片树林,大家都知道规矩,谁都别越界,这时候要是有哪个老光棍敢往上游凑,那肯定是要被抓住一顿胖揍再绑到公社劳改的。
约定俗成的规矩比公社在高音喇叭里念的治安条例有用,至少刘石头月月都能抓十几个违反治安条例的去劳改队,这么些年可没有一个敢在傍晚往上游跑的男人。
韩进从河水化了冻就天天去游泳,一天在小东河里来回游个六七里地,他觉得游泳很是能锻炼身体,就想让香香也学。
香香不肯,“芳丫姐说新来的刘知青会游泳,大家都跟她说呢,我也跟她学。”
韩进吓得脸都变色了,“没我在你可千万别下水!香香,咱不学了,等我调到城里咱们去游泳池学,你要是实在不愿意跟我学,我给你找个老师,让她教你。”他就能在旁边看着了。
他是不放心把香香交给任何人的!特别是知青!他现在看见知青心里就犯膈应!一个个的看着斯斯文文,一肚子花花肠子!
香香就等她这句话呢,其实她会游泳,也是韩进教的。前世他就这样,她要学就必须他教,她一说跟别人学他阻止还来不及,肯定不会再让她学了。
香香成功地把韩进吓唬住了,芳丫姐要带她去河边玩水她就高高兴兴地跟着,大家下去洗澡她也不去,就带着小黑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把脚伸进水里看着。
她能成功吓唬住韩进,却绝对甩不开小黑,这家伙别的时候还凑合,只要她除了屯子,身边还没有韩进,它就寸步不离地跟着,来河边更是夸张,简直就是要贴着她待着。
香香估计她要是下水了,小黑最有可能的是直接把她叼上来!
在浅滩上洗澡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也特别喜欢小黑,看见它来了几个会狗刨的就往深点的地方去,完全不怕淹着。小黑救过人,大家都知道有它在是最安全的。
那还是去年夏天,据说当时前沟屯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趁她娘没注意,看对岸的芦苇荡里有好看的花,就过去摘,走到水深的地方就溺水了。
当时在场的没人会游泳,眼看着孩子要淹死了,是下游的人听到呼救,韩进正好带小黑路过,就让它过来救人。
小黑隔着有一里多地,嗖地一下越过那些往这边跑的男人,眨眼之间就跑到了,后来在场的人回忆,小黑在水里根本不是游,跟条小黑龙似的箭一般冲过去叼住孩子,又嗖地一下冲了回来。
等它把孩子叼上岸,那些吵吵着往这边跑的男人们还在半路呢!
所以大家都说,小黑比屯子里的男人们可靠多了!只要有他再,大家心里都有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