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密密实实笼罩下来,周围一片寂静黑暗,只能听到火车远去的哐当哐当声,一下一下,像每一下都准确地砸在心口上,让周兰香全身的血液都闷在心头,只稍稍一动就可能喷涌而出。
韩进高大的身影罩在她身上,头离她越来越近,声音冷漠平静,“香香,你看到了吗?我要娶的女人让你满意吗?不用三年五年,更不用十年八年,你自己说得,我娶妻生子你就回家,现在我来接你了。”
周兰香颤抖着往后躲,这个冷酷又危险的韩进让她陌生到害怕,以前人人都说他是小狼崽子,她却一直觉得他最多是只皮毛软绒绒暖呼呼的小奶狗,而且对她从来都是四脚朝天露出软软的肚皮。
生平第一次,她知道为什么大家那么说他了。现在她像一个冬夜密林里被独狼紧紧盯住的猎物,全身的血液都要被冻僵了。
韩进越靠越近,直到把她完全揽在自己怀里,却没有像以往那样紧紧抱住,而是虚虚地困住她,平静得近乎自言自语般地开口,“你的心有多狠?你对我还能狠到什么程度?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你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见我了?”
周兰香全身都微微地颤抖着,这些天一直折磨着她的彻骨寒冷从心底漫延开来,让她开不了口,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在韩进冷冽的气息里慢慢地缩成一团。
韩进还在一声声地问她,问她什么她已经听不真切了。
她满意吗?他要结婚了,要跟另一个人相携到老生儿育女了,她满意了吗?
她满不满意真的重要吗?
生活从来就没有给过她选择的权利,她除了在冰天雪地的残酷现实面前光脚踏着满地冰凌前行,她还能有什么选择?
她愿意承受他的质问,她愿意接受他所有的怒火和不甘,可她给不出答案。
她也想找人要一个答案,可惜,她永远都没机会去质问一句。
她现在只记得前世被儿女背叛的痛彻心扉,她真真正正割肉抽血养大的孩子,心都恨不得切碎了喂给他们,最后还是养恩抵不过生恩。
不是你的孩子就不是你的,付出多少都没用。
现在韩进可能觉得她让他心冷,她宁愿让他一辈子都这么认为,因为她知道孩子的背叛才是世间最苦。
你亲手一点一点养大的小生命,你为他倾尽全部的爱,你以为你们血肉相融,你愿意为他倾尽一切,最后只一句不是亲生就能全部抹杀。
那种死都不能减轻一点的痛和苦,她愿韩进永远都体会不到。
他那样骄傲强势的人,如果老年真的遇到这样的事,她不敢想他会如何。但肯定会比今日的愤恨痛苦强烈千万倍,她死都不能让自己带给他这样的灾难。
那才是真的毁了他。
痛到极致人就麻木了,周兰香的心像夜夜冻得麻木的手脚一样,冷得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疼,不过好在她已经习惯了,竟然有力气去推韩进。
她给不了他要的答案,现在她说什么都是徒劳。如果恨他能让他痛快一点,那就恨吧。
周兰香的身上奇迹般地不抖了,她坚决地推着韩进,即使知道她推不开,还是用尽全力地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