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将心里的事情捋清楚之后,姜寒玉也已经进了屋。
“这个时辰了还不歇息,是有何要事么?”云轩淡声开口,问道。
“是有件事,想问问老爷的意思。”姜寒玉略垂着头,低低的开口。
多年来的求而不得,突然能够靠近了,却让姜寒玉有些手足无措。
“坐下说。”云轩看似在处理公务,头也不抬的说,嗓音温淡。
但是姜寒玉依旧很开心的坐下了。
都说专注公事的男人最是好看,此刻姜寒玉悄悄看云轩时,却看呆了。
云轩本在等姜寒玉说话,等了半天却没有动静。
略微抬头,就看到姜寒玉一脸痴迷的看着自己。
云轩强忍着皱眉赶人的冲动,重新低头看着眼前的折子,淡淡道:“有话便说吧,说完早些去歇着。”
“是。”偷看被抓个正着,姜寒玉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见云轩脸上没有流出厌恶和不耐,心跳却又有些不可控制的加快。
她咬着唇镇定了一下,这才端出一个相爷夫人该有的仪态,低声道:“早些日子老爷同意小姐自己相看夫家和未来夫婿,这些日子都是小姐自己在前来提亲的人。这人多了,难免疲累,今日见小姐面色不佳,妾身有些忧心她的身子。毕竟大病初愈的,不宜这般操劳。”
听到她提的是云想容的事情,云轩上心了几分。
没有继续处理公事,反倒将折子往边上一放,侧过脸看她,一脸认真倾听的模样。
姜寒玉看到他这模样,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难过。
他这般看着她,让她觉得浑身上下没有哪处是平静的,但是见他这般上心云想容的事情,心里却是难过的。
他对云想容这个他和亡妻所生的女儿,有着超乎寻常的关心,便是对他们的儿子云杰也是不曾有过这般关切的。
姜寒玉心里想着,愈发坚定了要将云想容快速嫁出去的想法。
嘴里却道:“这整日整日来提亲也真不是个好法子,而且妾身看着那些人也都是些稍微有些家底的,却是万万配不上咱们家大小姐的。妾身寻思着,亲自操办一个筵席,邀请些有权有势,有头有脸的少年公子来,让他们年轻人见个面,也好让大小姐亲自挑选,也不会这般劳累,老爷觉得如何?”
姜寒玉说到最后,小心翼翼的看了云轩一眼。
云轩闻言脸上倒是多大的反应,沉默着好一会儿没开口,似乎在思索此法是否可行。
按照云轩的心思,他并不着急将云想容嫁出去,便是不嫁,留在府中一辈子,他也是欢喜的。
只是想想云想容一个女儿家,终归是要有自己的夫婿和归宿的,姜寒玉这番话又处处再为云想容考虑,他确实没有拒绝的道理。
最终,云轩缓缓道:“也罢,此事便交给你去办,容儿那里,我自会去和她说。”
姜寒玉见他同意,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见他继续伏案办公,也不着急走,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看着他。
当年她不过及笄,便一眼看中了他,同样看中他的,还有那个人。
可惜最终,他没有选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而是在一次出游之后,带回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娶为正妻,那人便是柔芙,云想容的母亲。
后来那人悲愤之下入了宫,而她却作为礼物送给了他。
相比之下,她比那人却是幸福的。
至少这近二十年来,她虽没有得到他的喜爱,但却能每日都看见他,以慰藉相思。
而如今,他对她的态度似乎也有所缓和,不似以往那般厌恶。让她心生欢喜。
“还有事?”云轩被盯得不舒服,终是抬头淡淡的看她。
神情倒是没有多大的不悦,只是很平静的那种询问。
“无、无事。”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姜寒玉低低道。
“无事便先去歇着吧。”云轩下了逐客令。
“是。”姜寒玉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却没有耽搁,站起身福了个礼,便离开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个道理她却是懂的,如今他待她已和以往不同,她相信只要她一直守在他的身旁,他迟早有一日会接受她的。
如今首要的事情,是将云想容给嫁出去。
她对云轩的影响力很大,若是云轩想要接受她,而云想容却从中作梗,到头来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出现!姜寒玉捏紧拳头,暗想。
当然,要给云想容的物色的夫婿,她也已经选好了人选,自然不能让云想容日后的日子舒舒服服的。
她那个贱人母亲柔芙生时霸占着云轩,便是死了,云轩也忘不了她,她独占了云轩的喜爱,她的女儿,凭什么继续幸福下去。
便是能,也要看她姜寒玉让不让!
姜寒玉走了之后,云轩倒是没有了办公的心思。
他甩了手中的折子,起身朝着云想容的院子去了。
楚儿刚刚从屋里出来,便看到了云轩,赶忙行礼:“见过老爷。”
云轩点头,轻声问:“小姐睡了吗?”
“未曾,父亲进来吧。”话语刚落下,就听到云想容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云轩迈步朝里走去,就见云想容散着发,披着外衣朝他走来,那双星眸璀璨耀眼。
灯光朦胧,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他的柔儿。
“父亲这么晚来可是有事?”云想容轻声开口。
嗓音温婉,却打破了云轩眼前的幻境。
“确实有一事要和你说。”云轩道。
“父亲坐下说吧。”云想容为他倒上一杯茶。说。
fù_nǚ两双双入座后,云轩问:“最近是不是为提亲的人过多而觉得烦闷?”
云想容有些诧异的挑眉,心念微转,便明白了。
此事定是姜寒玉给父亲说的。
心里略微不喜,云想容的面容略微绷着,淡淡道:“父亲此话何意,可是觉得女儿和离在家让您老人家没了脸面,着急将女儿嫁出去了?”
云轩看着她,眼中略微无奈,低声道:“你明知父亲不是那个意思,又何苦刻意气我?”
云想容沉默着不说话。
虽然经历了两世,让她知道了父亲对自己的爱护,但是却不代表有些人的存在便能够被抹去,比如姜寒玉!
姜寒玉的存在可以说是fù_nǚ两之间无法横跨的巨大沟壑。
哪怕云轩不待见她,与她之间也没有感情,但是她的存在本身便是一种伤口,即便经年流转,也依旧抹不去过往的伤痛。
只要看到姜寒玉,便会让云想容想起自己的母亲是因为这个女人的插足。生生的抑郁成疾,最终身亡的。
从某种程度来说,姜寒玉是她的杀母仇人。
云想容要对姜寒玉能有好的感觉,那才真叫奇怪了。
云轩知道她性子倔强,和她的亡母柔芙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不强求,淡淡道:“方才她来找我,说是要办一场筵席,召集青年才俊,让你过过眼,看看能不能相中合适的。”
“你答应了?”云想容看着云轩,面容冷漠。
这种宴会,是她母亲才能为她筹办的,她的母亲已经死了,姜寒玉凭什么?
便是她这么多年来,没敢苛责过她和哥哥,姜寒玉在她眼中也从来都不是母亲!
“答应了。”云轩淡声道,看着云想容连目光都带上了疏离,眼中浮现出淡淡的无奈。
“别动怒。为父会应,也是自有一番考量。如今这上门提亲的,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未免太过烦人,让她办一场宴会,你去参加,有看上的自是好事,没有看上的,日后为父也好有推托,叫外头那些人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娶我云轩的女儿的,免得三天两头的来烦你。”云轩说。
云想容心里的怒气顿时一滞,堵在心中不上不下的,很是难受。
她最近听府里传闻父亲和那个女人走得近了,以为是因为她的重生,她的和离,改变了事情原本的轨迹,让父亲也对那个女人动了心思。
毕竟前世没有去剿匪的霍琛不还去了无极山了么!
本以为父亲听从了那个女人吹的耳边风,才会应了这场筵席,却不曾想。父亲是在替自己考量。
云想容还没说话,云轩便又道:“便是你不嫁,为父也不会厌弃你,你这丫头……”
云轩说着,顿了顿,又隐晦道:“到了筵席那日,你自己注意些,别叫人欺负了去。”
他会这般说,自是因为心中已经对姜寒玉起疑。
云想容虽然不喜欢姜寒玉,但是却也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事情已经说完,云轩便也没有多做停留,嘱咐云想容好好歇息,便先离开了。
得了云轩的首肯,姜寒玉也开始操持起了这筵席的事情。
首先便是广发帖子了。
上至皇子,下至有品阶的官员,但凡家中有合适的青年才俊的官员之家,几乎都收到了帖子。
便是离王也收到了。
离王看着手中的帖子,又叫人出去打探了一番。知道姜寒玉发的帖子的对象之后,顿时皱紧了眉头。
这般明显的举动,不就是为了要给云想容相看对象么!
他可不记得云家还有第二个女儿。
早先霍琛还和云想容闹别扭,若是云想容真就应了,那……
霍琛如今出外剿匪不在京城,他却不能坐视不管,要不然老友回来了,还不生撕了他。
想想那个场景,离王觉得自己还是要做些什么。
本打算直接去找云想容,但终归还是去皇宫接了小七,这才一同去了相府。
相府,云浮苑,楚儿给离王和小七还有云想容各上了一杯茶,然后恭敬的退了下去。
“姐姐,听四哥哥说你要相亲是么?”小七急急的问。
神色间还有些不满。
他不是说了等他长大要娶姐姐的么,姐姐怎么就不相信呢!
“嗯。”云想容淡笑着应了。
本来在云轩的劝告之后,她便不想与身为皇子的离王和小七走得太近,再加上和霍琛闹成那般样子,心里更是不想见到几乎和霍琛形影不离的离王。
所以每次约见。她都是不去了。
但是他们找上了门,却不能不见。
毕竟,来者是客,而且,离王拉上了小七。
“姐姐,小七不是说了等小七长大便要娶你的么,你还相亲做什么,把那些人都给打发了,免得添堵。”小七不满的道。
一旁正想着如何开口的离王闻言险些没一口茶水喷出来,呛得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神来,指着小七道:“小七你牛,你竟敢与你琛哥哥抢女人,你就不怕他……”
离王的话没说完,便被云想容打断了。
云想容将手中的杯子略微用力的放在石桌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离王顿时看向云想容。
只见云想容淡笑着看他,说:“离王殿下陪小七来做客,我自是欢迎的,但若是这般拿我打趣,却是有些过分了。我虽和离过一次,但如今毕竟待嫁,这般与旁人不清不楚的名声传出去,我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云想容嘴角笑意温婉,但是话语却字字犀利,眼中的神色也是淡漠的,让离王不由得困惑的眨了眨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离王满心都是不解。
他虽知道两人闹了脾气,却是不知道有多严重,他不过笑着打趣一声,竟就惹得云想容这般生气,他着实不能理解。
一旁的小七却是知道霍琛离开前的事情的,心里也为云想容抱不平,便不开心的道:“四哥哥别提那个人啦,讨厌。”
说着又转向云想容,说:“姐姐,你若真是无法等小七长大,要嫁人,那也不是不行,但小七也是要给你把关的。万一又遇到周牧那等渣男,姐姐可就委屈了。姐姐快去拿张帖子给我,到了那日我也来,姐姐要是有看上的人,可得先与我说,我说了可以才能作数的。”
看着小七一脸认真的模样,云想容有些绷不住了,轻笑一声,道:“好。”
明明自己还是个半大点的孩子,却偏偏像是一个大人似的操心她的婚事,虽这事他不定帮的上忙,但是这份心意云想容却是记在了心里。
云想容想着,侧身对不远处站着的楚儿道:“楚儿,你去拿张帖子来给七皇子。”
此番筵席,姜寒玉也拿了不少的帖子给云想容,叫她若有属意的,也散了帖子请人来。
她本也没有想请的人,倒是正好便宜了小七。
“是。”楚儿应声退下,拿了帖子给小七。
小七收好之后,这才笑逐颜开的和云想容说起别的事情来。
倒是今日拉着小七来的离王。甚少开口。
他本想着来探听探听消息,如今见云想容丝毫没有想谈霍琛的意思,倒也不好强行问。
倒是小七,好像知道些什么他不知道的,看来一会儿得好好问问他。
正在和云想容说话的小七蓦然觉得后背一凉。
他转身看着离王,却见离王笑眯眯的看着他。
没看出什么来,小七也不去管离王,转身继续拉着云想容说话。
没过多久,离王拉着小七离开。
方才坐到马车上,小七怒了。
“四哥,你怎么回事,说要来的人是你,说要走的人也是你,这般急匆匆的,我还没和姐姐说完话呢。”小七瞪着离王。
他从小与离王亲近,说话间也是亲昵的。
“霍琛和云想容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离王一眨不眨的盯着小七。
小七冷哼一声,转过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心里想到那天霍琛对云想容的态度,小七心里不爽,又是一声冷哼。
离王看着就觉得不对劲了,说:“你既然不愿意说,那筵席那日,我可保不准有时间进宫接你。”
这话一出,小七就磨牙了。
太后虽然宠爱他,但是却也担心他,从来不让他一个人出门,哪怕有侍卫跟着。
他要出门,必须得有一个人带着,那人多半就是离王。
这威胁简直是赤裸裸的。
小七满心怒气的将上次的事情说了,然后道:“就是这样了,反正他不珍惜姐姐,自会有旁人来爱,叫他以后自去后悔去。”
离王闻言喃喃自语:“这不应该啊,霍琛把云想容当宝似的放在心里,怎么可能呢?”
百思不得其解说的便是离王此刻的状态。
将小七送回皇宫之后,离王便回府休书一封,令人快马加鞭送去给霍琛。
霍琛收到信的时候,刚刚结束了一场战役。
连战数日,哪怕是他有高深的内力护体,依旧疲惫不堪。
但是收到信的那一刻,霍琛顿时感觉浑身的精力和血液都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脸色本就难看的他看着信上的内容,一张脸彻底没有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