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叶子可乖了,听姨婆婆的话,妈妈也要乖乖的,不许再受伤了好么?”
白痴,谁说不能哭的。我忍不住,所以抱着女儿不敢抬头。呼吸的热气和眼泪都流到叶子的小衣服里了。
“妈妈,好痒好痒。”叶子咯咯咯地笑着,笑着笑着突然就诶了一声:“江叔叔!”
我跟触了电似的,一下子就立了起来。
“叶子你说什么?”
女儿伸着手,往机场送客厅的位置指了指:“江叔叔在那个柱子后面。”
我抬头,却没有看到人。只有一个斜斜的影子往逆光处打了一个轮廓出来。
面部的棱角很分明,身高微微矮了些。大概是因为站在靠着柱子,稍微有点扭曲。
我知道那种感觉,就连剖腹产之后的三两天都直不起腰的,何况江左易伤得那么深。
呵呵,不是说好了有人照顾的么,安迪和祝丹妮就这么放他跑出来胡闹?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我有想要冲过去抱住他的冲动,可是成熟和理智的作用,无非是在告诉我们,就像戒毒前的瘾,不能崩线,不能前功尽弃。
于是我没有动。
叶子吃吃地笑,说江叔叔是不是害羞,都躲起来啦!
我抬着手背擦去眼角的泪,拉着女儿转身往安检口去了。我说叶子呀,咱们已经跟他告过别了,走吧,姨婆婆他们都已经进去了。
女儿一步三回头的身影终于随着人流消失。我抱着手肘,始终以坚挺防备的姿势站立。叶瑾凉从我身后走上来:“舒岚,你不见他么……”
我没回答,只是突然就挣开了叶瑾凉的位置撞了过去,往叶子刚刚指过的地方一看究竟——
哪里还有人在呢?
柱子后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小截很不文明的烟蒂静静躺在地上。
机场是不允许吸烟的,唉,可是江左易是流氓啊。
“他应该还没走远,你……”叶瑾凉递了张纸巾给我,大概是要给我擦眼泪的吧。我却弯腰捡起了烟蒂,包好,然后扔进垃圾箱。
“不用了,有些话见面反而不知该怎么说。他来了,又走了,想说什么,我们两人都知道就可以了。”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没有阴谋没有亏欠。我也江左易之间无非就是一句‘我想你,哦我也是’罢了。
回去的路上叶瑾凉问我,知不知道自己还需要多久才能走出这段感情。
我笑说你是在跟江左易比么?看看我先放下谁?
“我只是觉得,你对他比对我还绝,挺欣慰的。”叶瑾凉坐在副驾驶上,脸朝窗外。说实话,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不怎么敢直视我的眼睛了。
这种改变很明显,因为首先我是个睿智的女人,其次叶瑾凉不擅长在我面前伪装。
“你要是有事瞒我,就瞒得彻底一些,否则给我查到了,你可就洗不白了。”我说。
“舒岚你想多了。”
我说我想得少行么?这种境况下,不想得多点早被人啃得尸骨无存了吧。
“瑾凉,不管你出于什么理由,现在的我真的已经草木皆兵到经不起背叛了。既然你选择依然把生活和事业都跟我纠缠在一起,就希望你能和我一样坦荡清明。
万一哪天也像江左易一样被我捅一刀……我先打个招呼哦,你可能也是活该……”
车停在公司楼下,我返回了自离职起第一次正式踏回的办公大楼。
大家看到我后,还是会热情地喊舒总。我笑着点头,也不争辩说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头衔云云的。
“你的办公室还在。”叶瑾凉说。
我笑笑说当然,难道你还能鸠占鹊巢到这个地步么?
“舒总还是这么咄咄逼人啊。”听到身后一声毛骨悚然的挑衅,我像个顿时防备起一身毛发的猫。但是戒备和冷静是两个感官,转身,微笑,我说颜颜啊,好久不见了。
我说你又来干什么,还有一周就是招标日,这个时候咱们站位泾渭分明,你该不会蠢到又想用些什么手段往敌人“内部”来打吧。
我凑上前两步,没有了长发的干扰,对话会显得更有深度和力度:“实话告诉你舒颜,现在的我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想赢我,除非挖开我脑子来看底牌。”
“我好像终于把你逼到这个战斗力了。”
我说呵呵,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我还真应该感谢你的存在。
“舒颜,你怎么就打不死呢…”
我说叶瑾凉啊,你先去开会吧。我跟我妹妹好好叙叙旧。
我把舒颜请进了我的办公室,连杯茶都没有倒给她。我说我不会再把任何生命隐患交在你手里了,你这个疯狂的杀人凶手。
听到杀人凶手这几个字的时候,我明显感受到她墨镜下的脸微微一震。
“你说什么?”
我眯着眼睛,靠在桌案上,我说没什么,就诈唬诈唬你。
舒颜说她不是来跟我斗嘴的:“爸的遗体在警署已经呆了好多天了,咱什么时候把他送去安葬?”
我说哎呀,我这个不孝女,险些把这个事给忘了呢。
“咱爸尸骨未寒就被你拉去横竖剖了一刀,想倒打我一耙可惜我有女主光环呵呵。
舒颜啊,爸爸的死到底是被谁下了毒,咱们今天还用敞开来说么?”
存放在空气里二十几分钟就会失效的化合物,与爸爸每天两顿饭之间服用的胰腺类药物相克。我带去的三块蛋糕不过是舒颜拿来做文章的障眼法,真正致命的东西,是我单独碰到她的那一次,她曾有过伸手拉开蛋糕盒的动作。
然后酸里酸气地对我揶揄了一顿!
“你有证据么?”舒颜面色已改,但佯装镇定。
我说没有,这件事已经定案了。你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别告诉我说良心上一点都没有折磨。
对于今天的我来说,看你的下场已经不需要我再亲手动作了。
“舒岚你别再说大话了,没有了江左易的你,根本就没有能力对我有所动作。
我劝你识相的还是把江景之都放弃吧,你斗不过我们的。”
“你……们?”我眯了一下眼睛,耳朵一动:“你这个“我们”指的是谁啊?”
舒颜抚了下墨镜,轻轻咳嗽两声。
“总之,今天我该带的话都带到了,你要是不想输的太难看。好自为之。”
我说那我也把话放在这:“我现在同样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你想出招,我接着就是。
我不管你们是用什么方法逼迫爸爸将遗嘱改成你的名字,我也不会真的去计较那些钱。
但是江景之都是我这么多年来捕捉到的最大一番心血,也只有它能救中山建业于清白之中。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ok,你既然有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将来无论发生什么,别哭就行。”
我说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小时候都是我给你擦眼泪,你每次都乖的像猫,其实骨子里恨不能咬死我是吧。
“放心,爸爸的遗体我会去处理安排,你要是不怕他托梦给你的话,大可以来上柱香。”
我的话还没说完舒颜就走了,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了,我发现舒颜这次来找我的整个气场和态度都开始不一样。
嚣张得有点浮夸,警告里却又带着不甘和无奈。
我抓起电话就想要往林语轻那边打,一个星期过去了,我这边很快就已经查到了高山峰的容身之处,他那边不至于没有动静吧!
可是手机拎出来还没等拨号呢,我眼看着马路对面的一幕——
舒颜出了大门后上了一辆黑色的车,加长改装过的林肯,整个外部形态阴森森的,就像一口重见天日的棺木。
车牌号是清楚的,但我觉得应该都是黑牌或者套牌,就算记下来也没用。
舒颜拉开车门后并没有马上上去,似乎在跟车里的人说着什么,但是十秒钟不到,她突然一个踉跄就跌落出来。也不知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还是踹了一脚。
在后来车走了,留着她像个被遗弃的孩子似的,孤零零在路边站了好久。
一闪而过的间隙里,我有种直觉——车里的人好像是个女人。
而已经摘掉墨镜的舒颜眼中明显带有些许敬畏和唯诺,与她相处的近二十年里,我没见过她脸上有过这样的表情。
我想,最可悲的棋子莫过于此,明明纵览全局,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被放弃,却无怨无悔地做着垫脚石。
就好像牺牲的那一瞬间,有烟花绚烂为证,有眼泪挽联为铭,就已足够…
那么,舒颜身后的人…到底是谁呢?
手指一抖,我才想着把电话给按出去。
可是接电话的人并不是林语轻,而是他的妻子。
她告诉我说林语轻受伤了,头上被人擂了一棒球棍,手臂上给砍了个七八寸长的刀口。
我没有太多意外,有一条定律不成文——当你开始遭遇到威胁的时候,就证明你开始接近真相了。
这时手机被林语轻接过去了,声音沙哑,状态略带萎靡。
“林先生,您怎么样——”
“舒岚,今天晚上,你……一个人过来找我一下。”林语轻表示,他没什么大碍,客套话就别说了:“我有些事要单独跟你谈一谈。”
我说好,我一个人来,届时我们再联系。
挂了电话后,我长出一口气,刚一转身就被站在门口的男人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