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留在和家收容所的残疾人较多,大多没有身份背景,相比之下藏在我自己名下的不动产或知名福利院要保险得多。
谁能想到汪小飞自作主张得过来搅了一场局?
但是他堕楼的事,跟我是没有关系的!
舒岚你先把他的储存卡打开,让我看一下。那里面一定还有其他的东西给他招来了杀身之祸。”
我说没有,只有几百张照片都是经过导存处理的。除了这两日来在和家收容所的采访资料,剩下的全是我的照片。
“舒岚……”
“江左易,我想不通他因为什么而被人暗害呢?除了无意中闯入镜头的祝丹妮和高山峰,我想不出来……”
我说你跟我讲句实话,如果高山峰还活着的事被传出去会怎样?在t国的事会不会被警方加以关注进而将目标拉进国内?
江源集团保不住?你之前背水一战的行为是不是给自己掘了坟墓。
“是。我把义父救出来,就是想让他哪怕苟延残喘也能安度晚年。
我就是破釜沉舟地绝了后路,不这样做我和他都无法活着从t国离开。
可惜一切势力背后都有众多眼线,黑白两道全在怀疑。一旦义父被人抓到,不但江源保不住,你们中山建业同样也保不住。
你可知道你父亲和我义父他们堆了多少筹码进去?就是换成钞票烧了也要烧很久!”
“江左易我警告你不要再对我说这种话!我不要再听到你是为了我而做什么什么的借口!
放弃阿雪和小零,你就说是为了我。对我爸爸的死不加阻止,你也说是为了我。
现在轮到汪小飞,你为了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也敢说为了我!”
“舒岚你到底要怎么样!你爸爸的死都不值得你像现在一样对我歇斯底里,为了一个汪小飞你居然对我质疑到这个程度!”
“因为我爸爸有错而汪小飞是无辜的!”我说江左易,你别告诉我你害他的动机里,还有他喜欢我这一层因素?
你有那么扭曲,那么变态么?你是被凌楠附体了,还是你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情?
江左易的眼神沉了沉,没有再跟我提高声音。
他幽幽点了支烟,然后坐在沙发上缓了半晌才对我说:“我这一生受过的误解数都数不清,所以从不屑于就一件无中生有的事,反反复复地向别人解释。你若不信我,就自己去查吧。”
我说我会把这个存储卡交给林语轻的,他是个比警察还可靠的侦探。
而且不仅如此,其他的证物,比如说那个纽扣——
诶?那个纽扣呢?之前在医院的时候我竟然忘了跟警察说。
就在这时,洗衣机的搅动声戛然而止。我突然就想起来了,当我从汪小飞手里拿出那枚纽扣的时候,慌乱中又怕弄丢了,于是深深塞进了西裤的口袋里。
我过去打开洗衣机的门,三下五除二就把裤子捞了出来。
“舒岚你找什么?”
“纽扣呢?”我横竖翻找着西裤里外两侧的口袋,却什么都没有。
衣服一件一件被我淘了出来,我像个回收废品的,铺的满地板都是!
“舒岚你到底在干什么?”江左易按住我的双肩,疯了一样地摇着我:“你冷静一点,找什么东西我帮你找!”
我说是一颗纽扣,男士的衬衫袖口。汪小飞从楼上堕下来的时候攥在手里的,我放在西裤口袋中,刚才你帮我洗衣服的,看到了没有?
江左易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但旋即就说没有看到。
我不去理他,径自把这几件衣服翻了个底朝天,然后又钻进滚筒里去搜。可惜没有——
唯一的证物,没有了!
跪在一片狼藉的地板上,我的目光痴痴的。手机一响,我像疯了一样跳过去扑。
是苏西航打给我的,说汪小飞的手术相对成功,还需要渡过四十八小时的危险期。但是——
我捂着嘴哭,明明是个好消息,可我却始终没办法把这当成好消息来对待。
我说那然后呢?他还能清醒么?
苏西航不再说话了。
我哽了哽喉咙,我说那总有个时间啊!是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
“植物人的清醒时间是说不准的,可能一两个月,也可能要十年八年。”
我说我知道了,我……我……
我扔下电话,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后面哭。江左易没有过来抱我,而是倚在侧面点了一支烟。吸两下,停一停,一直等到我停止了哭泣他才开口说:“如果有天我不在了,你也会这么伤心么?”
我说我不会!你罪孽深重双手染血,明明就是早晚难逃乱刀砍死的命运……
我说的是气话,因为我恨自己怎么那么没出息!江左易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我怎么就是下定不了要对抗他,彻查他的决心呢?
明知道他一路在隐瞒,我却不停地自欺欺人说他这一些都是为了保护我。
可是到头来,我父亲死了,我的孩子流了,我的叶子到现在还在医院,我的姐妹也差点跟着遭殃。现在又是汪小飞——
我说江左易你到底是在护我还是害我?!
“舒岚,再给我一点时间行么?”
“告诉我,小飞的事跟你无关。”
江左易不说话,也不发誓。
我急了,我说你告诉我他的事跟你无关。
“我说无关,你会信么?”江左易冷笑一声,旋即压着膝盖站起身来:“我还有点事,你自己休息一会儿吧。”
我说我不休息了,我要去看叶子。
“已经八点多了,明早再去吧。”江左易看看表。
“不行,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现在这个状况你要我怎么休息?我只剩我的女儿了——”
我说你别管我,该忙什么去忙你的。我自己开车过去。
我不是在矫情,我只是没有办法让自己闲下来。我打算去看看叶子,然后再去陪着汪小飞。四十八小时的危险期里,除了能守在他身边外,我什么也无法做了。
“你这个情绪还怎么开车?”
我笑了笑,说你让安迪来送我好么?
“他身体不舒服,在休息。我叫其他人来。”江左易拿起手机,刚要拨号我就按住了。
我说我不习惯认识你手里那么多阿猫阿狗的,既然跟安迪混熟了,就叫他送好了。
江左易的表情一下子就愣住了,可是说时迟那时快,我已经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安迪的电话。
懒洋洋的一声喂,先是一个喷嚏,又是两声……咳嗽。
“舒岚?你找我?”
“恩,听说你着凉了,问问你要不要紧。”我面无表情地捏着电话,呼吸却一层层深重了起来。
可能是我的,也可能是江左易与我叠加的。
“哦,我没事。”
“没事就好,你方便过来下么?我想要出门一趟,赶时间……衣服就,别换了。”
“舒岚…….”江左易试着伸手去拉我,却被我灵活地闪开了。像是无意的,却叫他着实抓了个空。
挂断电话,我眯着眼睛看他。我说江左易,你是现在就要走呢,还是等等安迪过来?
江左易不说话,也不动。
他的烟蒂被按在地板上,用脚深深碾着。
我冷笑一声,说这地板不便宜吧。有钱也不能这么祸害东西是不是?
“舒岚,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你不清楚么!江左易如果你是男人,现在就把脚抬起来!让我看看这颗已经被你用香烟烫焦的纽扣,长什么样子!!!”
我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绝望的眼泪。我双手从胸衣里一翻,我拈着一颗洁白的纽扣出示在他眼前。
“我是故意的,江左易。”我说我刚刚是故意在一堆衣物里乱翻的,故意扯下一颗我自己衬衫上的纽扣扔在你脚下。故意大声地告诉你,这颗纽扣是汪小飞当场抓到的证据。
“我赌的,是你会把它捡起来交换给我,还是会偷偷把它踩住,伺机毁损掉?江左易,你告诉我,我该怎么相信你!”
咣当一声,安迪推门进来了。他的脸红红的,不仅看似在发烧发热,而且一只手套在西装内,厚重的纱布层层压着药的气息。
我二话没说就扑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那男孩手上的右手!
敞开的衣袖上,空缺了一颗扣子!
我故作平静地把手里的袖口按上去,左右两侧一对称——
“你们,还要解释么?”
安迪看看我,又看看江左易。
“江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江左易攥住拳身,一动不动地立在我面前。我们三人此时的站位呈现出了非常稳固的三角构造。
我说江左易,你该提醒他回去就换衣服的。而且这右手,是怎么伤的?被抓伤了?扭打中碰伤了?
“舒岚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安迪依旧是一脸莫名其妙的,我却再也按耐不住心中如潮如浪的怒火——
“你们还要惺惺作态到什么时候?几个小时前把汪小飞推下楼的人不就是你么!现在证据确凿了,你们是要杀了我一块灭口,还是乖乖去自首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