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终于意识到,不能再留我这个威胁了。那年江半城得了重病,遗嘱公布在即,我毕竟也是江家的儿子,保不齐老家伙人之将死心也善。
所以他们对我的惧怕,已经到了寝食难安的程度。”
我想,一方动了杀心,另一方必然就要反击。在生存与杀戮的对决里,所有的腥风血雨……都有牺牲品。
“后来我着了江家那两个龟孙子的道儿,被他们策划的反戈逼上了绝路。”江左易丢下烟蒂,终于把记忆拉向了最不能碰触的临界:“阿楠当时在国外,只有阿雪一个人……独身跑去搬救兵。
她去找的人,是当时中山建业的舒中山。希望他能看在两家合作多年的份上,出面求个和为贵。”
我的脑袋突然就炸了!
“江左易你说什么?!我爸爸——”
“是,中山建业的舒中山,为江半城做了十多年的洗钱商。你住的房子,吃的穿的用的,你和叶瑾凉上的学开的车,拥有的一切,都他妈是不干净的!舒岚你现在明白了么?你全明白了么!”江左易突然撑起身来,一下把我惯在栏杆上。沉重的痛感从我腰部一层层传递过来!
“阿雪为了救我,拿着一份拷贝邮件威胁舒中山出面,否则就把中山建业的黑幕曝光出去。于是你父亲,热心热情地打着笑面,把她邀请进门。以详谈为幌子,叫你继母和妹妹他们骗走了阿雪手里的证据,然后把她送到了江之临那个畜生手上!
五年多前,是你和叶瑾凉在国外最悠闲最幸福的求学时光吧?你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富家女,可知道在你们光鲜生活的背后,有怎样肮脏的罪恶么?
自以为自己遭受的是全世界的悲苦凄惨,你懂什么才是真正的绝望么!”
我任由眼前的男人像野兽一样捏着我的双肩,几乎要把我的五脏六腑都揉碎。
可我却只有心疼,心疼他的失控和绝望,恨不能扑到他身上紧紧地拥抱,用力地吻咬。
“你知道阿雪在那些畜生手里……受过什么样的对待么?你知道等我们把她救出来的时候,她是什么样子的么!
那些年我所做的一切,双手染了多少肮脏的血,都是为了可以让我们三个人不用再受别人的欺负,堂堂正正地活得像个人。
可是阿雪……”
我挣扎出双手,捧住江左易的脸,我说所以你终于承认,你接近我,你出现在中山建业,你帮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我们舒家?
“是,因为四年前那起爆破案,远远没有让你们得到应有的惩罚!”江左易打掉我的手,扼住我的脖颈。力度一点点攀升,我的大脑却越来越清晰。
“江左易……你们算计龙老二,就是为了……为了隐瞒我们中山建业的那起爆破事故的真相对么?
你们把这件事也归在贩卖黑火药的龙老二身上。让他背黑锅,然后凌楠自伤脱罪,再杀人灭口?”
泪水和着雪花慢慢滑落,我的血液已经冻成了冰点。
“江左易,明明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有仇有怨,我认了。可是你为什么还要把这些告诉我?为什么凌楠,还要自杀?”
“因为我爱你!舒岚,因为我爱上了你!”江左易松开我的喉咙,把我像麻袋一样惯在地上。我们翻滚在雪地里,一时间分不清天与地!
江左易压住我的双肩,居高临下的双眸燃着几乎燎原的火焰,却烧不尽这混沌的雪色。
“因为我爱上你,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以为自己可以隐藏得没有人发觉,我以为我可以把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但阿楠跟了我这么多年,他什么都看在眼里……
你现在知道他为什么一心求死了?他是个比我更不会按照套路出牌的人,混了江湖这么多年,出手就知深浅。
那一刀捅下去,根本就不是苦肉计!他是不想让我为难。只要他活着,我就一天没办法忘记阿雪,忘记那些仇恨!”
“所以你要怎么样!要我家破人亡?要我父亲的命!江左易你凭什么说爱上我?
你带着血海深仇闯入我的生活,面具下的脸明明恨不得把舒家人碎尸万段。为什么还要假装爱我!”
我用力地撕扯着他的衣衫,但所有的踢打和纠缠都快变成挑衅的前戏。
“因为你已经受到惩罚了。当年,强暴你的人,是凌楠派去的。”
“你说……什么!”五雷轰顶,闪火灼天。我倒退一步险些跌下去。
“舒岚!”江左易将我拉起来,一把揉搓进怀:“舒岚,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设计的,他亲口向我承认的。
你在不知不觉中,怀上了不知道谁的孩子。就像当年的阿雪……一模一样。”
“江左易你在说什么!你们……你们混账!”我哭得昏天暗地,一口咬住他的肩膀,用力地撕扯出阵阵作呕的血腥气:“为什么要这样!凭什么?凭什么是我!
我爸做错的事,跟我和叶瑾凉有什么关系!
我的叶子到底是谁的女儿,到底是谁的啊?你们怎么能就这样一声不响地,毁了我的人生……江左易你凭什么……”
“舒岚,如果你愿意,我做叶子的父亲,就像对小零一样——”江左易按住我,却被我甩手就赏一记响亮的耳光,我说你没这个资格!
“我的确没有资格做父亲……”江左易垂下眼帘:“阿雪被强暴之后,怀了莫名其妙的身孕。我……我根本没办法接受那些流氓的野种。我曾逼着阿雪堕胎,可是她不肯。
她求我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哪怕送去孤儿院。我不是女人,我不了解母性在极端的时候可以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当她分娩后,我真的叫人把小零送去了孤儿院。
那时阿雪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她疯了一样厮打我,然后跑了出去……就那样被车撞了。
那天在急诊室的门外,医生宣布死亡的瞬间,阿楠冲我开了一枪。我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阿雪就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骨灰坛。
这辈子,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我永远也不能原谅你’。
所以舒岚你能明白么?后来每次当我看到叶子的时候……看到你抱着她,绝望又坚强的身影,我总是能想到阿雪。
如果当年我没有那么无能那么残忍地把小零送走……而是心怀大度地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来疼爱。
可惜一切都晚了……”
我冷笑着说我为什么要明白?我凭什么要去明白你这种心境?
我被人设计强暴了,生了不知道是谁的女儿,却无法对我丈夫说出真相。然后你们这些罪魁祸首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都是因为我父亲的罪,我不得不替他承担报复。
现在你居然冠冕堂皇地说,你觉得我的遭遇很像你的前女友?所以你很同情我,你想补偿我?
江左易你不觉得你太荒唐了么!
我爬起身来,甩开他就要往楼下跑。
“舒岚你干什么去!”
“找凌楠,我拔他的呼吸管!”
江左易一把将我抢进臂弯里:“你不许去!无论他做了什么,算在我身上好不好!舒岚,如果你不能原谅,今天就亲手毙了我!”他把冰冷的一把铁疙瘩塞在我手里,冻得我指尖都要麻木了。
等我意识到这是他的枪时,上了膛的黑口已经顶上了江左易健硕的胸肌。
我想我多少明白了,那天江左易和凌楠决裂枪战,多半……就是因为这件事吧。
我泪水纵横,哽咽无度。我说你有必要这么逼迫我么?我不信你们江湖上的规矩,但我也有我的道。
我知道什么叫冤有头债有主,也知道什么叫罪不累前身,祸不及妇孺。
你们毁了我的家,毁了我的爱人,毁了我女儿,毁了我清白,跟qiáng_jiān犯逼迫受害者下嫁有什么区别!
“江左易,你告诉我,叶子的父亲到底是谁?”我捏着枪,渐渐停滞了颤抖。
“我不知道,舒岚。”江左易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阿雪出事后,我一度颓废了大半载,每日醉生梦死,消极轻生。
阿楠说,既然我废了,那所有的仇就由他来报。
他设计叶瑾凉入狱的时候,把你妹妹舒颜一并扯了出来。在唐朝酒店发生的那一夜,没有人知道究竟是谁伤害了你……可能是一个,也可能……是几个。”
“你们这是希望阿雪身上的一切遭遇,都原原本本回到我身上啊?
呵呵,那你们怎么不叫人去强暴舒颜!她就不是我爸的女儿么!
凭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我端着枪,直指江左易的面门:“你再告诉我,叶子脑子里的针,到底是谁扎的?
是凌楠么?他无缘无故杀了林学军和王妙莲,到底是为了什么?和龙老二一样,也在背黑锅?!”
“阿楠不会那样对叶子的!他绝无可能对一个小孩子下手,”江左易厉声道:“舒岚,不管你信不信,至少我相信他不会做这么丧尽天良的事。”
“江左易,事到如今我还能再相信你么?”我不会开枪,但也知道上了膛的铁家伙随时随地都有走火的机会。
“舒岚,你要我这条命就拿走。若你不要,我也会帮你做完你想做的一切。
我可以不再动你的父亲,可以帮你铲除舒颜一家。甚至……可以替你向叶瑾凉解释。”
“江左易我不稀罕!”我大喝一声:“不是什么破镜打碎后都能成圆的。你们毁了我的人生,不代表我会给你机会再将它翻修整合。
请你滚出我的生活,滚出我的视线。在我没有向你开枪之前——”
嘭一声枪响,我确定我还没有因为失去理智而随意扣了扳机。
但枪着实是响了!
我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雪花落在我肩上,一层层被鲜血晕染开。一路沿着手臂淋漓直下,在雪地上化开了红梅般的画。
“舒岚!”江左易扑过来扶住我的时候,我才开始感觉到疼。
枪是身后的安迪开的,呵,这孩子怎么能允许有人拿枪对着他的江先生呢。
我轻轻动了动唇:“怎么不瞄准一点?杀了我,一了百了。江左易,你记得给他扣薪……”
“舒岚!没事的,别怕!”江左易扳住我的背,大手压着我肩窝处的贯穿伤。温热的血色渐渐抽离了我的意识,我感觉他在奋力抱我。我却坚持着撑起身子拒绝着。
天空还在落雪,可是我脸上的水滴……为什么是有温度的?
“江左易…..”我攥住他的手,呼吸扯着撕心裂肺的痛站起身来:“我……是我不好,那么轻易地爱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