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沈休后面的小童站在一旁,一副快哭了的样子,手脚挥舞着指着那个官差带来的那人那一张始终无悲无喜的脸,试图向人解释道。“他,他先动的手。”
“把二公子带下去!”萧柔吩咐道,便头也不回地打道回府,一路上同那巡视的官差赔了个不是,一边在训自己手里头的人不知轻重,顺便吩咐着以后再不许人来,叫人马不停蹄的上了把锁去。
沈休没有反抗,举手投足也与平时没有两样,不明旧因的众人寻思来寻思去也想不清怎么又不清醒。就在大多人相信了萧柔给的沈休是因为伤心过度的借口时,沈休低头看地,没有反驳。
刚走出第一步,主人公沈休不住又回过头来望一眼被大火焚烧过的只剩下残亘断壁的阁椄,复又望了一眼始终一动不动,任由着血染红了衣裳的面无表情的人。依旧还有些纳闷那人怎么就没有反抗呢,莫不是近来流行修仙,修着修着给修傻了,确是不懂人世悲欢爱恨情感。
关上了门,萧柔一脸无奈的望着沈休,忍不住揉了揉眉头,忍不住又忧思。“身在相大人那般大家,是不可以留下如此致命的缺点的,你说把你接回皇城,你可怎生是好。”
沈休低垂着眉目,声音枯燥干哑的道。“说来也巧得很,昨日刚做噩梦又见着江家的小姑娘,今日便听得有人擅闯阁子。”
“你勿忧思过虑,让你来佛门重地,你便是安心的以净修为宜。”萧柔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上前来用枯燥而温暖摸了摸沈休的脑袋。“明日去同巡使的人道歉吧。”
沈休眼睛闪了闪,点了点头,便不发一词。
临走前,萧柔又给了沈休几瓶药。
月明星稀,萧清珝辗转反侧,忍不住披了一件衣裳翻墙而出,见那破败的阁楼被上了一道锁,便从怀里掏出一根针来,不消半刻,锁便脱落在地上。沈休便面色木然的进去了。
望着黑漆漆的夜空下那被大火焚烧过的自己生活了十三年的院子,带笑的眉梢间有一丝疼痛在蔓延,眸子里的滟滟水光是隐忍着难过到不愿吐出的肝肠寸断。
沈休眼前还闪过那时候那些温情的画面,那时也是晚上,自己贪玩跑了出去一直找不到回去的路,下了大雨躲在黑漆漆的角落一直哭,江家的小姑娘便如同幼时的阿爹一般便在雨中打着来寻,磅礴的大雨毫不留情的留打在江家的小姑娘的肩膀上,江家的小姑娘一声一声的走街弄巷,硬生生的将躲在一群乞丐中间的沈休找到,那时的雨可真大,大到雨落在手心都是生疼生疼的,江家的小姑娘却却把伞倾到在沈休的身上,带着笑意是温柔的,就似一抹光,温暖了沈休的几个春秋,梦中的尽头,依旧是那个眉清目秀的江家的小姑娘在小巷深处,在大雨中丢开了十二节骨的油纸伞,紧紧地的抱住安慰自己道一声,别怕。
最后连同大火一起被焚烧的是她温柔的眉目落下的一抹嘲讽的笑容,沈休就连做梦,也依旧是忘不了那一日睁着一双迷茫的双眼,始终看不清被大火焚烧的屋子外头的江家的小姑娘那美丽的面容。“明明生而为人,为何众人做选择是偏偏总是舍我为你,为何我总是处处低你一等……”
“子缘,你为何伤心呢,子缘,你快看天,子缘,子缘,来追我呀……”
“你别天真了,你真的以为我对你好,你明明已经拥有了这么多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回来跟我抢,你就那么到不知足吗……”
“不,你听我解释,我没有,那不是我拿的,是我捡的,真的与我无关,你信我可以吗……”
“子缘,别怕,我会一直保护你……”
“我为何害你,哈哈哈,难道不是因为你该死吗……”
“子缘,等我们长大,我们一起去帝都……”
“你真的以为我对你好吗,我巴不得你早死,你忘了你额头上的伤疤怎么来的……”
“子缘,我们要一辈子相亲相爱……”
“你觉得他们会救你吗,你觉得他们有机会知道了真相吗,你觉的他们会怪我吗……”
“子缘,子缘,我们一起回家……”
“不会的,你该死,你和所有人都一样,都该死……”
天亮了,沈休睁开眼来,望着阳光触碰到指尖的温暖,面无表情的勾起一抹笑容来,有些恍恍惚惚的喃喃自语。“江清欢,一言一语,一思一念,忆及过往,当真剜心。”
“人间有味是清欢,我叫清欢。”
“清欢,清欢。可真好听。”
“黄菊枝头生晓寒。人生莫放酒杯干。风前横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
身健在,且加餐。舞裙歌板尽清欢。黄花白发相牵挽,付与时人冷眼看。”
梦中在那场大火中哭得撕心裂肺满心绝望的人渐渐的从脑海中离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眉眼清澈,唇边带笑,敛了锋芒,满身虚伪的人,也成了那个人影子。
只有成为别人心中最期待的样子,才能长存于心。
那场大火是滚烫,却让人心头冷淡到了骨子里。
右手手臂上和后背一大片的的灼伤,烧在了心里,烧在了每一抹骨血苦痛里。菩提树下,梦中的自己,雪白的一张脸静静的仰着头望着树上的菩提子,毫无征兆的,一颗菩提子砸在沈休的头上,微微动了一下脑袋,余光便见得一人不紧不慢的走来。沈休见的那人近了,却始终看不清样子,却莫名的脑袋瓜中闪出一些字眼,青衫落落,郎才独绝。
沈休望着那张平静的面容,唇角一掀,却是清楚的记得自己说的是什么,“你伤口可好了些,我这有一瓶上好的药,知道你不缺,总是一番心意在里头,你别嫌弃就好。”
“嗯。”那个看不清样貌的人径直走到菩提树下圆桌围绕着的石凳上,依旧是没有任何情绪的语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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