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休偷偷的抬起眼,悄悄的望着周边的很多双靴子,心里头继续应对发难的念头还没有生起来,仿佛很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句苍茫而压抑了力道的声音,夹杂着断断续续的笑声。“好孩子,抬起头来。”
沈休呼出了一口气,嘴角尽力的勾勒出一抹笑容,听的皇帝将话锋一转,嘘寒问暖起来。
沈休得以站起身来,眉眼一跳,见阿爹在旁边没有说一句话,自己也不敢马虎,小心的应对着。心里头有着几分纳闷。
都说朝廷内乱不断,皇帝只图享乐,夜夜醉卧美人膝,百闻不如见面。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她还以为又老又丑说个话应是糊糊涂涂的,不曾想九五之尊周遭的气质就不与凡人同。吾等草民,经过先前的一番施压,又因王气在此,硬生生的叫她不敢抬起头来回话。
须臾,皇帝的眉眼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疲惫,沈休便被皇帝大发慈悲的赏赐了一些金银珠宝,便挥退了。
沈休晃动着双膝,鼓着个嘴,将双手收敛好,直挺挺的虎着背,微微的低着头,垂着眸子,带着一身虚汗迈出了大殿。
沈休抬眼看着外头,阳光明晃晃的刺入眼中,掩嘴轻咳一声,便在太监的带领下,快步的走出殿去,不敢有半刻逗留。
散朝之后,沈相回府,听了属下的汇报之后静立不语,眼睛罩上了一层薄冰的寒霜,他垂袖而立,如同一座山。
侍从等了又等,不见回音,只能抬手作揖,开口问道,“请相爷明示。”
沈相身形未变,只是淡淡的问道,“现在是几月了?”
“二月。”侍从不明就里,低着头恭敬的回答道。
“要变天了。”沈相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嘴上是千年不变的笑面虎的标准笑容。
侍从再次开口,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今日殿上陛下的问话,相爷您认为是试探呢,还是事发之前的一种征兆。”
左右看着微纳的侍卫,掩嘴轻咳了一声,“你还没想明白?”
“不急,。”沈相再次开口,外头朱窗镂雕的最后一丝斜阳光辉透入寒气横生的屋内,他又叹了一口气,“陛下已垂垂老矣了,病痛交加,心思愈发多疑了,怕是要早日另做打算。”
沈相随后又转过头来问左右,“你同我说说,你跟了我多少年?”
“二十有一年矣。”左右手指微动,快速的回答道。
“我跟了陛下三十多年了。”沈相看着落日的余晖下自己的阴影,抬起墨黑的眸子,目光有几分感慨。突然抬起了右手,目光盯住了某一处阴影,须臾,回过神来,便迈开了步子,缓缓的走出屋里。
左右眼神不安的望着沈相离开的背影,眼皮直跳。
侍从微怔,从相爷字里行间中知道话中透出深意,可终归又不太明白。
皇帝既想铲除他的眼中钉,为何又开始不留余力的拉拢各大世家。加上早些年严厉打击的前朝旧部,如今却又提拔了部分旧部同沈家抗衡。
侍从忽尔抬眼看着左右,顿时醒悟过来。皇帝最忌惮的不是夺嫡内乱,朝政败坏,而是帝业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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