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前,沈休安静的在满室纷纷扬扬落下的暖光中,那风流的身姿如同一尊雕像矗立着,在红笺下,提笔挥墨的素手芊芊将笔长久的顿住,凝眉细思,连听到沈一前来拜访时候重重踏开的脚步声也不理。
沈一见燃了一半的烛火,敛眉上前一步闷闷的喊道,“子缘啊。”
沈休听到叫唤,幽幽的吐了一口气,将手收了回来,悠悠的将笔搁下,抬眼看了一眼沈一,眼神复杂。良久,将红笺下的字迹妥帖的折好安放,缓缓的将眸子垂下,声音温雅的道,“晃晃送来的信说,宫里头出事了,父亲应是许久脱不了身。”
“我以为你应该慰问我舟车劳顿,以及路途的凶险。”虽然相府到寺里头只有屁大一点的距离,沈一眼神略有委屈地望着沈休,心里头却在回味着沈休说的话。
“呵,你信上写的不够细腻吗?”沈休顿了顿,“人都见着了,你怀疑我眼神不好吗?何须多此一举再问一遍。”
沈一深深的怀疑沈休的理解有些偏颇,短暂的沉默之后沈休很快的接上的话。“嗯,是有点事。”
“你不能有点危机感吗。”沈休踱步,冷冷的道。
宫里头每天都在发生这些事情,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吗,况且平时中最没良心的就是沈休她自己呀。
“不过无关紧要的人,听说皇叔那一脉的那些潜在的毒瘤未清。皇帝又开始疑神疑鬼,到处抓人,父亲八成还是被皇帝逮到在宫中共同商谋所谓大计。”沈一眼神犀利,渐露锋芒。
“假如……”沈休低低的叹了一声。“你说,那既然宫里宫外都已经腾不出手来,那顾家哪里又惹得了谁的猜忌?”
沈一皱着眉一遍遍的思量。
沈一弹了弹手指,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子缘,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顿了顿,“如果那样的话,你路上得小心点,毕竟路上很有可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呢,还有你这江山惯养的小身板……真难为你想不通,这么寒风冽冽的天气有勇气出门去……”
沈一从小被灌输了思想,以继承他家的事业为己任。这条路上有多少的石头,荆棘,滚雷和风雪,早已深知。他这个小弟是从小被娇生惯养,看着吃不了什么苦头,心智也不一定坚定。他得多看着点。
“说的我好像是千里送人头一样。”沈休扶着脑袋,皱着眉头,话语落的掷地有声。“此次出行,我好歹也是深思熟虑的好不好,要不然我也不会将出发的日期一拖再拖。”说话,沈休佛开覆额的发,望着自己的影子发呆,然后关心的问道。“我走了之后,你又是怎么敷衍阿爹的呢?”
“先瞒着呗,等到阿爹听到的消息之后我便只能是听候派遣,做牛做马了。”沈一道。“如果你有一点同情心呢,你就不要那么干脆的甩了一屁股帐走人。”
“哦。”沈休漠不关心的应了一句。
沈恨铁不成钢的眼光刚落下,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带上了怜悯。
沈一举着灯笼站在玉阶上,将心思深深的藏起,目光沉沉的看着素朴夜色中,刹那间嘴角绽出一抹微笑,讽刺自己天真的想要看清看那白雪覆盖的大地上的刀枪剑雨。
星河如瀑,沈休缓缓的又将茶水满上,唇角飞扬出一丝笑容,听着远处微凉的风中低低的歌声,忘了路过几处人家,翻过几处山水,走走停停。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帘子,沈休在凛凛寒风中探出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脑袋来,敛去眉目思绪,徐徐的走下马车来,眨了眨眼睛,不紧不慢的走向风雪深处去。
马鞭扬起的声音,炉烟急忙的驾着马车赶上去,在淡云微月中,略有一些惆怅。
看不见远方山水,古寺里传来了一阵忧伤如同藤蔓一般蔓延上来的笛曲,犹倦夜清寒。
沈一坐于马车辕阶上,看着沈休眉目带着不舍说,“二三年前,阿爹将你从江陵带回来。”
沈休敛着眉目,融融冬阳,人如珠玉。
这又让沈一想起了沈相从江陵将她接回来时的盛况。
人满为患的街头,声势浩荡的仪仗,布帘飘飞中,象牙塔,沉香屑,塌中美人,琴乐声徐徐而起。
茶馆的长袖翩飞的小生停下了最爱哼唱着痴缠怨曲的小调探出身子出神的往外看着,街道上叫卖着的老头停下了身上沉重的负担驻足观望,手拿着冰糖葫芦的小童蹦蹦跳跳的随着黑压压的人群瞪大了眼睛,富贵人家的子弟坐在二楼的雅间谈笑风生,煮茶饮水,山水画的扇子,指向的地方是人群热闹的焦点。
徒步下了二楼的雅间,沈一挑高了眉头,拿着折扇,笑着同侍女讲。“我倒是不曾见过画上这般人物,一定要亲自去会会才肯罢休呢。”
京中有风流之名的柳氏三公子拿着折扇的拍着沈一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