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萧清珝刚刚燃起一小撮火苗的心又轻而易举的一杯冷水泼得干净。
顾念珩的心似焦黑的墨,深不见底,又似雪山上的玉石,没有温度。
于是沈休将笔扔了,长吁了一口气,心里头沉甸甸的。
沈休心里的小人耀武扬威的叫嚣着:得认真的拿着小笔笔,把这笔账给记下,等着以后秋后算账。
顾念珩把沈休送回府时,沈休连头也不曾回过。
待得冰雪略有几分消融的时候,顾家果然迎来了圣旨,听到顾念珩辞别京都的消息。被禁足的沈休看到她爹前来看望,突然望着她爹,问起关于十六皇子的事。
话毕,沈相意味深长的望着沈休,眼里不言而喻。
沈相叹一声,摸了摸沈休的脑袋,“你,这是愿意认下这门亲?”
沈休浅笑,低头,眼神无声无息的在那一刹那冷了冷,心头涌现出几分复杂来。
沈相一笑置之,三言两语交代了一下。
马车咕噜咕噜的走着,听着车轮一轮一轮转动的声音,被解了禁足的沈休同沈一相互对坐着无声。
除了上车时轻轻的点头同她兄长打招呼,沈休眼神自始至终未曾落在外头。沈一奇怪的望了她一眼,却默默的什么都没说。
良久,沈一主动的谈起话题来。
谈到关于“约定成婚”的。
沈休有些诧异,望着沈一,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听着沈一缓缓道来。
“娘亲,其实……曾是良妃手帕交。”
那是沈相从不提及的往事。
“母亲死后,良妃欠的不是人情,而是一桩人命债。”
“良妃是眼高心傲的名门小姐,她曾同母亲的兄长两情相悦,后来的事我不清楚,只听得只言片语说母亲家族灭门后不久,良妃便才入宫成了良妃。”
沈一目光哀怜,“小弟,这门亲事叫娃娃亲。不管良妃认不认下,反正阿爹就是看上他们手里的免死金牌,而且你是以沈家义女的身份嫁过去,就算到时候你不如意,你也可以百般脱身,我横算竖算,掐指一算,你也不亏呀!你说你脑袋怎么这么糊涂,装的全是酱油吧?”
“我脑袋装了酱油,不就是一团糊的,不仅糊,还黑呢!”沈休不满,挑着眉反驳道,“我可没黑过你,倒是被黑过不少。”
懂事的时候,沈休摇头晃脑的看着菩提树下的姻缘结,江陵的知府便从房间里出来,听着枝头的鸟儿欢乐的鸣叫时,冷冷的,又带着叹息的怜悯,看着她道。“有些人,从来就不知自己干什么,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那时,沈休便调皮的爬到菩提树上去,低着头,俯看菩提树下的人,笑意盈盈地又带着几分恶劣的问,“为何?”
知府没给答案,他说,每个人的答案需要自己去寻找。
后来,沈休喜欢云游四海,只是每年固定有那么几个月一定会呆在古寺。去看看她的娘亲。约定成俗一般,沈相的每年会来古寺里找沈休。
直到江陵知府在二三年前去世之后,沈休才结束了四处游玩的,被接回了她以前只敢偷偷踏足的帝都,回到了那个仿佛只存在于传奇话本里的相府。
而过没多久,沈休以纨绔子弟的身份在国子监扬名,以貌赛女子的面容在帝都闻名。
可是沈休依旧不太懂得这几年来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自己在干些什么。但是顾念珩的出现,给了她一个明确的方向,这就是她向往的人,这是她永远不可能成为的人,也是她一直喜欢的人。
沈一不动声色的听完,内心澄净如镜,对上沈休不做几分伤神的小眼神,点了点头,眼神宽慰了她一下。
沈休轻笑一声,淡淡的应着,尔后慵懒的将身子靠在马车上垫了布的木板上,闭目养神。有些事情自己也没想明白,但是就这么做了。
在沈一的眼神暗示下,沈休开口,“兄长,这不是去六六子的府上的路。”
在马车咕噜咕噜的声音中,很快,沈休嘴角又扬起了一个肆无忌惮的弧度来。
“反正讲了那么多你还是这般冥顽不顾,不如成了你一回心愿。”沈一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也微微的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