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说这个世界终究是公平的,诗人说爱情是值得赞扬的,成功人士宣称只要奋斗就能成功的,圣人说,三人行是必有我师的。而我想,我终于到了那个我不得不明白这一切都是狗屁的时候。实际上,或许,我自己也不是个地道的家伙。我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无所不知冷酷无情的达达主义者的样子,只不过,是为了掩盖我内心的恐惧和虚弱。
我接到顾良城的信,他这么说,他说,其实有时候,你本来不用这样,当你失去了亲人想要哭泣的时候就应该尽量地哭泣,而不是跑去花圈店挑那些花里胡哨没有意义的花圈,你应该哭一场,然后就什么也不做了。当你怨恨的时候你就大声地说我恨你,而不是像个圣女那样宽容地微笑着说,其实这不是你的错。当你觉得疲倦的时候就应该深深地睡去,而不是强打精神迎来送往锣鼓喧天。
我十八岁的时候,我的姥姥还活着。于是我过得那样的无知快乐。我在她家里独自看《维诺尼卡的双重生活》这部电影,我戴着耳机听那些铿锵的音乐和高亢的唱腔以免吵着我的姥姥,其中一个维诺尼卡认识了一位操纵木偶的师傅,他的脸孔消瘦明朗,有一个死去的少女,她长出了蝴蝶的翅膀,她变成了天使,木偶师修长的手指温情地抚摩着木偶少女的肩膀,于是她的表情如此熠熠生辉。
去年在马德里安(3)
那时候,我相信我会变成一个天使一样的女孩,温柔善良又快乐,并且把这样的快乐带给世界上所有的人,和他们都成为朋友。因为这个愚蠢的愿望,我终于成为一个过分善良,或者不如干脆说就是怯懦的人,我如此虚弱地把自己隐藏在房间里,哭闹不已并且做出种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然后,强忍着内心的绝望和烦躁,面带微笑,假装有趣。
而顾良城,在许多年以后,终于微笑着抚摩花圈纤弱的骨架并且把它们圈成奇妙的图案然后对我说,其实你不必如此。
但我终于没有搬到城北去。我迷恋着城南半死不活的老城墙老房子老街道老梧桐。那时候我和我的姥姥住在这里,过着天真烂漫的生活。这一切,我从未告诉任何人,我不愿意告诉他们,即使是苏元亦然。那时候我幻想世界上有一种名为痛苦的东西并且假想自己正在遭受着他们。而为了证明我自己是苦闷的,我看电影,独自或者和苏元一起,看艺术电影,实验电影,就是不看其实我早已经垂涎已久的《精灵鼠小弟》。我们看许多电影,捷克的波兰的伊朗的印度的,感受着那些无处不在的苦难、寂寞和痛苦。
那时候我们想要看一部电影,1961年的,《去年在马德里安》。
有人告诉我说这是一部让人难以明白的苦闷的电影,因此我不得不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但我始终没有找到它,也没有和苏元一起看,他终于离开了,而我姥姥紧接着死去,我在青岛,一个破烂的海水浴场边过着没日没夜的生活,在一些硬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