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峰东部纵横着千沟万壑,中央区域黄土堆积,大地残破裂开了无数道暗黑色的疤痕,下方犹若万丈深渊,周边却是有崇山峻岭,山岩竞美,草木蒙笼,相比起死气沉沉的北方沼泽,此地多了几分林籁泉韵。
傍晚时分,云蒸霞蔚,盛景秀丽。
苏贤:“那墨瑶鹤是飞来了这边吧?”
蒙邈:“再偏东一点,当时也没注意,也有可能落到东部另一侧了。你认识那两个人?”
苏贤:“不认识。”
蒙邈:“不认识你就追过去搭讪?”
苏贤:“你不懂。”
蒙邈:“我,我怎么又不懂了?”
苏贤:“就我们现在这情况,深入虫峰没可能,想找比涅槃血更高级的精血,要么是天生有高贵血脉的帝妖级别,要么就是修炼到了妖宗级别或以上的妖兽。那墨瑶鹤是妖宗修为,另一个少年我见过。据我猜测,他们来虫峰应该帮那年轻人找第四妖兽的,这时候去攀攀关系,结交一番,说不定另有机遇。”
蒙邈:“怎,怎么就能有机遇了呢?还攀关系,你不怕那妖宗把我们都宰了啊?”
苏贤:“那岂不是美哉?这荒郊野岭最适合抛尸了。黑吃黑什么的,我最喜欢了。只要给我一个动手的理由,我们就可以打劫一个妖宗,你不妨设想一个妖宗的身家,你难道不心动吗?人家如果好礼相待,我反而会不习惯。”
蒙邈:“身家?你连她的身子和家人都不肯放过?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苏贤:“你再说一遍?”
蒙邈:“身……好吧,你赢了。”
啊喂!我们明明是武王啊,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带,见到妖宗不应该是避之如蛇蝎,想尽方法绕道走吗?
为什么你不光就想着凑上去结交,就连抢人家的第二方案都想好了?
你是魔鬼吗?
……
月白风清,黑云深夜,山陵间响彻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山脚下一片紧挨着岩壁的空地,三面环林,此刻有两人被笼罩在黑暗中,随着一团火堆被点燃,耀眼的火光顿时照亮了两人的脸庞,其中一个清瘦少年,面目中有一股超出年龄的老成,眼眸乌黑深邃,嘴唇似被削薄般,怔怔望着妖娆飘舞的篝火,神思飘飞。
而另一人笼着墨纱,头戴兜帽,一身装束有种说不出的阴暗诡异,面部有一张竹色面具遮挡,竟连眼唇都不露纤毫,乌发云鬓以一种风情万种的方式被收拢而起,墨衣下纤细婀娜的身材暴露了她的性别,前凸后翘,曲线优美,略显宽大的墨衣下那蛇腰不堪一揽,令人喷火。
见少年凝望着火堆出神,墨衣女掩于竹面背后的神色十分复杂,欲言又止,最终轻叹了一声,话音幽冷道:“虫峰似有异变,众妖群聚,就连我也不好下手,待虫潮退了我们再去帮你寻一只心仪的妖兽。”
“没事,我也不急于一时。”被墨衣女拉回思绪,少年扯了扯嘴角,还是扯不出笑容,有点无所谓道。
墨衣女理解少年为何是这般的冷漠,这与他打小的经历有关,可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轻声提醒道:“如今帮内派系混乱,三脉争权,你们这一脉没了你坐镇,恐怕会被另外两脉趁虚而入。”
“姑姑,你知道的,我对那帮主之位没兴趣。”何凡敛下了眸子,睫毛微垂,冷淡道。
闻声,墨衣女的身躯颤了颤,于心不忍地凝望着这自出生就背负着山岳压力的清秀少年,语重心长道:“小凡,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不想给你任何压力,但这是你父亲的遗愿。有时候人没有权力选择自己的路,你不争,那群狼子野心的人就会欺负到你的头上,然后将你吞得连骨头都不剩。争,才有活命的机会。”
“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打着复兴的旗号,却干着邪魔的勾当,杀人不眨眼,视苍生为刍狗,争名夺利,到底为了什么?地阴帮,地阴帮,我觉得我们就是终日生活在地底阴暗处的老鼠,人人喊打,那群人也并不是真心为求光复天阳,都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他们有什么资格整天嘴上说着倾覆乾坤?其实,我们都知道的,面对乾坤皇朝,我们就是蚍蜉撼大树,更别说这些年来逐渐淡出大家视线的天阳宗。如果不是因为父亲,我早就离开这污秽横流之地。”何凡目光闪烁,他没有失态的呐喊,反而超乎寻常的平静,宛若一个老谋深算的智者,只是这个智者好像被某个诡谲的谜团难倒了。
墨衣女明显因何凡的话而动容,苦笑一声,缓缓道:“当下的局面你父亲早就预料到。这也是为什么我不在局中,十几年前就被送出了天阳宗和乾坤皇朝,大哥就是希望我能另寻到出路,最后能对你现在的处境有所帮助。你和你的父亲有一点很像,你父亲修为虽不出众,但智谋近妖,你继承了他的聪明。他生前为你铺好了所有局面,而让我变成一枚暗子,成为你最后的底牌,他的用心良苦你可曾想过?”
何凡自嘲地笑了笑,面色陡然转冷,在火光下蓦然显得狰狞,咬牙寒声道:“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父亲到底想干什么?聚集一群三教九流的乌合之众,明摆着无法颠倒乾坤,还要冒着终日被追杀的风险,我们求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