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少主”,掀起几丈惊涛。
一声“老奴”,倾覆几多心潮。
翁妄逐所知片面且有限,却并不代表聂荣的信息也滞后,这位云海城的星火掌权人原本已将苏贤划到了令其高度崇仰的位置,猜测其极有可能是中洲某个古族的年轻子弟,修为可至妖皇,再不济也是世俗顶峰的妖宗,可当一位谈笑间可执掌东域的尊者驾临时,自诩古井之心的聂荣只觉得这口心井快炸了。
古镜本无痕,因巨力瑕疵。
何谓尊者?
在聂荣的心目中,尊者一怒将使得东域震动,滔滔澎湃的海潮化龙击天,风云残卷,天色俱晦,那将是一位目之所视皆为枯骨的边域雄主,威仪覆疆,残暴如桀纣,手之所指生灵凋敝,满目疮痍。
微风斜雨的朱亭下,苏贤神色自若地坐在圆桌旁,此刻他的身后黑老宛若一介凡人悄然站立,以一种奴仆的姿态低眉颔首,无声无息,大道皆敛,落在众人的眼中自然是一种洗尽铅华、返璞归真的登峰造诣,这种落针可闻的肃静才是最可怖的。
这种环境下,无人敢与苏贤平起平坐。
满分的借势!
苏斩、鲁不庸、年肆泽等人本就是站在苏贤这一阵营的,不过这时候他们连踏足朱亭的勇气都没,整齐安静地站在柔绵如抚摸的雨势中,屏息凝神,大气不喘,心思却全部系在了苏贤以及黑老的身上。
圆桌旁,作为来客的聂荣和翁妄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因紧张而满身生冷汗,骇然垂首,聂荣当即有一个下跪的冲动,最终还是强行忍住了,这种行为未免太过掉价,别说旁人会低看他,饶是他自己都会对此等遭人戳脊梁骨的举动冷嗤不屑。
眼下,苏贤的心间还飘浮着发自肺腑的欢愉,只是眼下庭院里还有一些闲杂之人等待着处理,所以他的喜色被掩于寡淡之下,目色平稳,扫了扫亭内战战兢兢的两位,随即出声暂缓了他们的煎熬,道:“两位,不知所来何事?”
听候问话,聂荣似从阴恻恻的牢笼中解脱出来,遽然双手颤捧,奉上了一枚略显古锈的储物戒,止不住颤音道:“回前辈。晚辈星火拍卖行聂荣。早闻前辈圣临云海,此乃云海之大幸!晚辈虽心生景仰,亦知前辈闭关而不敢生一点惊扰之心,因此一直无幸登门瞻仰。如今喜闻前辈即将出关,晚辈抱有侥幸妄图一睹圣颜,冒昧拜访,同时也想献上一些云海之宝,以表敬意。望前辈恕罪!”
一旁的鲁不庸和翁妄逐心里已经骂开花了,心思如河水开始泛滥,暗中嘀咕着老奸巨猾,尼玛之前说好的古板迂腐不善言辞呢?
这果然还是那个充满欺诈的不古之世啊!
还是原来的味道,还是诡变的套路,还是一样的熟悉。
要不怎么说万物相克呢?
而今,要说心思最复杂的还是年肆泽兄妹,往日那个高不可攀、神秘莫测的仇敌在另一个人面前竟如此奴颜婢膝,阿谀谄媚,年肆泽甚至萌生出了让苏贤出手轰杀聂荣的念头,可是这种逾规越矩的念头在诞生之初便被扼杀在摇篮,因为年肆泽知道苏贤早就洞悉他们兄妹背负的血海深仇,因此对于这一切,苏贤定然自有主张,绝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
苏贤暂时没有去接那枚流淌着古老意蕴的储物戒,而是在翁妄逐说话前提醒道:“说人话。”
闻声,一边的聂荣陡然一个激灵,心生懊悔之意,翁妄逐则是乐开了花,知道聂荣聪明反被聪明误,马屁拍过头引起苏贤的不满了。
于是翁妄逐连忙上前,取出了一方碧血丹盒和
一枚寻常的储物戒,中规中矩道:“晚辈没有别的意思,临行在即,倘若三生有幸与前辈结缘自可历百劫而不朽。这次谨遵家师教谕,奉上一枚五阶圆满冰肌玉骨丹以及诸多药材,微薄之礼,旨在虔心,聊表仰慕之意。”
微薄之礼?
那老子过去一年多拼死拼活得到的都是啥?粪土吗?!
若不是要保持一个风流人物的高雅稳重,现在的苏贤早已笑得满面春光了。
他借势是为什么?
不就是谋财嘛!
苏贤觉得,如果今日不收下这笔丰厚之财,那不但会让云海城这两位英杰落了面子,关键还会心灰意冷,说不定会因得不到自己的赏识而有一些想不开的出格行为,彼时引发的惨痛结果绝不是苏贤想看到的,不说别的,苏贤就是这般厚德载物,崇尚助人为乐的侠义之风,活得高尚磊落。
虽然免不了被正义感爆棚的梦寐兽抨击一阵子,但比起耳根的清净,毫无疑问是这笔雄财更为珍贵。
不可能拒绝!
自问受之无愧!
总之苏贤笑纳了。
下一刻,聂荣和翁妄逐顿然察觉到手上一轻,随之他们心里那块高悬的大石也安全着陆,以当世大陆的潜规矩而言,自己的礼被收了就相当于得到了一个被垂青的机会,尽管会有一些阴险狡诈之辈只是贪图财礼,事后没有一点儿作为,但聂荣和翁妄逐坚决认为苏贤不属于这一类人的范畴。
有时候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想要回报,就要先付出,哪怕有可能是没有回报的付出,作为弱者,早该有偏向虎山行的决断。
不然这怎么叫强者为尊的世界呢?
这个道理,生活在修炼狂潮中层阶段的聂荣和翁妄逐体会得更为深刻,毕竟他们是承上启下的一环。
因此两人达成共识,心中击爪!
有一个妖尊作奴,苏贤把东域掀翻了都没什么大事,抢掠一域、所向披靡,那场景想想都虎虎生威,苏贤这等存在还会缺自己这点绵薄之礼?
嗯,他们想不到苏贤是真的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