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就是这样,当内心够强大丰富时,一个人便可自成一个世界,一件对他人微不足道的事对她来说可能就是天大的满足。
两年来,安若素收藏的那些破旧书册大多是被时代所淘汰的落后读本,可她仍敝帚自珍,将它们作为最珍贵的宝物,一有空闲,就拿出来反复阅读。
一碰到书,安若素就忘了现实对她的残忍,仿佛这些书就是对她最大的恩赐,忘却一切,全心投入其中,在里面寻找慰藉,触摸着古老历史的扉页,书俨然成了她寄托着精神感的另一方世界。
苏贤从房内走出,打算让安若素带自己出去逛逛,毕竟她是在荒狩城内生活了十八年的人,对城内的很多东西远比苏贤熟悉的多。
可当苏贤正要敲门时,他察觉到了房内那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安若素似乎进入了一种空灵玄妙的状态,那绝美精致的侧脸下,纤长玉指轻抚着书页,美眸深凝,完全被书中的描写所吸引。
芝兰生于幽林,不以无人而不芳。
苏贤顿时止住了即将叩门的手指,选择了静默地站在安若素的房门前等候,这种时刻,不打扰她,便是对她最大的温柔。
当然,苏贤的神念慢慢聚拢,同样是投在了那册被展开的书页上,略读一番,就知道这是一册讲述乾坤皇朝边境城市以及多年历史的书,没想到这么枯燥乏味、更多偏向地理和学术的书安若素都可以读得那么精细。
只此一探,苏贤就稍稍理解了一点安若素的生活状态,这时,苏贤原本因为那两段莫须有人生而坚硬冰冷的心,蓦然间被融化,双眸中露出了一抹动容,目光一点点柔软了下来,默默地隔门而望,轻轻停留在了安若素的上。
生活再沟壑纵横又如何,我自安之若素
她依然着素色麻衣,但粗制衣裳却遮不住她的惊世容颜,秀发被拢起系带,松散慵懒地垂落在背部,姽婳幽静,仿若古画中走出的绝世女子,拥有江南水乡的婉约气息,还有那股迷人的娴静美好。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流走,苏贤已在安若素的房门前一动不动地站了两个时辰,从晨曦的鸟唱蝉鸣到正午的烈当空,第六层偶有人来往,对苏贤纷纷偷来了异样的目光,却无人敢惊扰他。
因为,这少年可是让范家都折戟沉沙的存在啊
“哎呀一下子读了好久,时间都没注意,午饭都忘准备了,公子会不会等急了。”
这本黑色书册页数不多,经一个上午的翻阅,不知不觉中就被安若素翻到了底,这时安若素才恍若从梦中惊醒,焦急地将书册放回了书箱,步履匆忙地往外走,想去为苏贤准备中餐。
吱
木门一开,安若素美目慢慢睁大,神色慌乱,连忙弯道“对不起,奴家,不是,我刚刚做事太入神了,忘给公子准备午饭,对不起”
安若素以为苏贤是等急了,正怒气冲冲地出来找她呢,可她不知道苏贤其实已经在房门前站了两个时辰了。
“呃,没关系,我们出去吃好了。正好我有事找你帮忙。”苏贤微微晃了晃脑袋,从沉醉中回过神来,有点尴尬道。
“出去吃公子,是我做的饭菜不合公子口味吗”
安若素可能就是属于那种书读得不多,但想得很多的人。
对安若素来说,厨艺可已是她的看家本领之一了,而且每餐的菜色都不同,口味多变,生怕苏贤吃腻了,没想到现在还是被嫌弃了。
“啊,那些饭菜都是你做的”苏贤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是鹊桥楼里专业的厨子做的。
安若素点头“是啊。”
“好吃的,别妄自菲薄。那中午我请你一顿好了,正好感谢你这么多天的款待。走吧。”说完,苏贤便转离开了。
安若素踩着碎步紧随其后,心里却没底,担忧道“公子,这些不算什么的,更谈不上什么款待。我的这点份,出去会给公子招羞的,哪有资格与公子一起用餐。”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面对安若素的战战兢兢,苏贤微微一笑,知道她只是暂时不习惯罢了,倒是安若素的话提醒了他一件事,那就是要从周管事那将安若素的卖契取回来。
这个过程很顺利,周管事一点都没有怠慢,几乎是双手奉上,而苏贤只是付出了一枚上品妖石的代价。
“记住,每个人都是无价的,世上本无卑jiàn)之分,只因为你心中有了价值评判,所以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既然你叫我公子,那就听我一句话,无论未来如何,卖这种傻事,还是别做了的好。”
嘶
言罢,那张崭新的卖契被撕成了碎屑,妖力一震dàng),便碾成了粉末,如尘埃缓缓坠地。
鹊桥楼内,目光交汇处,那道青袍影高大非凡,那一句话,不光是讲给安若素听,更是说到了路过许多平凡之人的心坎里。
而安若素眼中涌动着泪光,呆呆地望着眼前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心中除了感恩受教之外,还蔓延出一股难言的愫。
原来,这就是那段人生中,为了那个渺小的自己,而跟全世界对抗的人吗
每个独特的自己,都是无价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