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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流瀛洲纵横八万里,物产丰富,多产金玉。武穆王朝位居中央,统领一十三国,养兵千万,更有五千道门术士,当朝国师更是部洲之中最为声名显赫的修道大派方诸山大隐之士,故而武穆王朝才能成为长流瀛洲最为庞大皇族独霸一方,四面附庸小国俯首帖耳无敢侵犯。
当然这其中一些秘辛要闻,非是文臣武将不能谈及,那些市井之民只晓得王朝之中多有神通广大之辈,呼风唤雨,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对于修道人的世界却丝毫不知。
这日,张周府站在一栋高楼之前,青砖红瓦,琉璃衔檐,门口一流姹紫嫣红。他身后站着一个小厮,和他一般仰头挺胸,看着门匾上那三个潇洒倜傥风流别致的烫金大字“坠马楼”,眼中光彩流转,似有无尽风花雪月,美得两人口水直流。
张周府虽然不过一个市井小人,但他自诩与众不同,多少知道一些旁人所不知的鬼神之事,当然也仅仅是多了一些而已。
他自小无依无靠,跟随一介落榜布衣流亡天下乞讨为生,所幸后来得遇山中隐士,瞧他多少有些灵气,看他一个小乞丐竟还识得文字,便不吝指点了几句,随手丢给了他一本青皮古书,并引荐他在富贵人家谋得一个伴读书童的差遣。只是不幸那一户人家恶了乡绅土霸,被人一夜之间全家性命财产烧了一个精光,还好他与那家小公子周秦在私塾玩耍回来迟了,被好心的邻里赠了几两银钱,两人连夜奔逃,一路亡命辗转,流落到了这武穆王朝。
张周府乞讨时曾跟那一位落榜书生识得一些酸腐文字,又跟那周秦小公子在私塾中读了三年诗书,腹中多有书香,把那青皮古书前后看了一个遍,知道这是一本讲述名山大川洞天福地上古隐仙的书籍,名曰“青囊古书”,书页最后也记载有一些易经八卦相人看命旁门邪术的段子,虽不全套,但也给张周府钻研了一个透彻。
后来他便与周家小公子在这武穆王朝京都汴京设了一个卦摊,立一根旗杆,上面五个大字:瀛洲小神仙,倒也颇具气势。张周府自称十卦九准,不料每日摊前问卜闲客寥寥无几,日卜一卦,却卦卦得失先机,终日厮混市井,所幸这日卜了两卦,凑足五两碎银,立即带上周家小公子杀奔坠马楼。
这坠马楼乃是武穆汴京最为艳名远播的烟花之地,号称武穆第一楼。名字也有来由,乃是当朝一品大员武将掌銮仪卫事大臣苏武游马闲逛,路过此地,竟被青楼之上一名妙龄芳怡容貌惊呆,不慎坠落马蹄,从此之后得名坠马楼,一时传为勾栏佳话。而那位妙龄少女,则是如今坠马楼头牌花魁秦花蕊。
张周府早就对这位汴京良家之外第一美人儿慕名久已,虽然他手中这五两碎银远不够一亲芳泽,但坠马楼有个规矩,一两银子可让你看上一眼,凑足五两,便能陪你轻声软语闲聊一刻,按说张周府与那小公子周秦温饱都难自理,却来做这等下流勾当委实愚蠢,不过他身负赌约,若能画下坠马楼头牌花蕊夫人闺房倩影,便能到手白银十两,他如何不做
对着那门匾不知那位风流骚客挥毫的坠马楼三个大字一阵唏嘘感慨,终于一步踏入勾栏之内,末了对那位被拒之门外本是公子哥的周秦留下一句话:“这坠马楼三字,有骚人风骨,见之垂涎,不愧为武穆第一楼!”
没落公子哥周秦直翻白眼,心中嘀咕:“小娘皮的,等老子凑足十两银子,摸上一摸那小娘子的脚踝,还不羡煞你这小儿!”
张周府对此不以为然,奉上五两白银,跟着老鸨径上三楼秦花蕊闺房:坠香阁,附庸风雅。
不过,张周府还不敢对着这位花魁夫人闺房品头论足,他腹中那些书香到了这香艳旖旎的秦楼楚巷之地,哪里还能派上用场。
秦花蕊果然不愧坠马之衔,白雪凝琼,明珠点绛,桃之妖妖,灼灼其华,冰肌玉骨亦不足道焉。张周府乍看一眼,登时面红耳赤,急忙将头缩进衣领之中,哪敢有半点yín靡念头。
他对女人的认知,最多只限于不知从哪儿偷来残页断章的嫖经之中,第一次见到这书画中女人,差点忘了自己此番前来是要做一回嫖客的,倒是那秦花蕊看他如此作态,眉头一皱,冷哼了一声,道:“原来是个雏罢了,看倦了那些男人的丑态,你倒让我不算厌恶,坐吧!”
张周府心中唏嘘,小娘皮的,倒像是你来嫖我!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就要一屁股坐下,却听门外一声大喝,“谁人抢了我的头彩,叫他滚来见我!”
这时,坠马楼老鸨的声音响起,道:“周大公子,您切息怒,老妈子这就着人伺候……”
“哼!老妈子,三天前我家少爷可是点了秦花蕊的牌,今日她便只能接我家少爷的生意,您老莫不是忘了自己定下的规矩!”一个下人口气的人语气不善道,却是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
秦花蕊在坠香阁听了这几人对话,眉头皱得更紧,瞥了一眼张周府,面色古怪,颇有几分可怜之态,似乎猜到了张周府就要大难临头。
张周府却不知所以,听到周大公子的时候心里还“咯噔”一跳,以为是自家那位落魄小公子假冒富家少爷混进来嫖娼,只是心中暗忖,这厮何时背着我藏了许多银子
没等他回过神儿来,刚才带他进来的老鸨便推门而入,瞄了一眼正惴惴不安的雏鸟嫖客,阴阳怪气地道:“时间到了,客官下次可要凑足了银两再来,不然你那活儿还没起了反应,这边美人就要接待下一波客人,岂能爽哉”
烟柳之地多的是欺男霸女捏软怕硬的勾当,这老鸨更不例外,见张周府不过一介布衣,心中哪里容得,不是为了五两额外所得的银子,也不会让他进来,此番有了更大的主顾,自然是要来撵人了!
张周府可不知深浅,况且他才刚屁股挨着椅面,连秦花蕊长相都没看到,更别提给她画像了,此番一听老鸨要赶他出去,登时站起身子,憋红了脸争辩道:“哪有这般快的才嫖了一盏茶的功夫,且让那周大公子再等等!”
此番他是认定了这“周大公子”就是他如今的小跟班,平日里两人钻研嫖经时用惯了“嫖”字,这回一出口,便来了这么一句妙语,登时连那不苟言笑的秦花蕊都“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老鸨见惯了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嫖客,正要叫人来撵,却听“砰”地一声,坠香阁被人一脚踹开房门,径直走进来三个男子,前面一人锦衣玉带,风流倜傥,后面两大恶怒面容不善,一脸横肉倒挂,端的凶狠无比。
“呦,周大公子莫要急性……”
“老妈子,你可别忘了我家周大公子跟你家主子的关系,这边还轮不到你来呱噪!”那老鸨话未说完,便被方才说话那豪奴打断,言语中还不忘敲打那老妈子一番。
张周府面面相觑,他是知道汴京一些富家公子横行霸道惯了的,杀人不偿命,嫖娼不给钱,这些都不算秘闻,连街头巷尾那些讨饭的都知道,平时他见了这些人,也是断然不敢上前给人算命的,不想此番却被自己碰上,实在是霉运罩头。
“就你也配来这坠马楼,不知死活的下贱东西,狗也不如!”周大公子冷哼一声,看了身后两个豪奴一眼,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那两豪奴“嘿嘿”一笑,一步踏前,瞥了秦花蕊一眼,怒骂一声,道:“先挖了你狗眼,免得你看了不该看的,再断你四肢,谅你不敢再来!”
张周府一听这般辱骂恐吓,目光中猛地闪过一丝凶戾之色,只是没等别人察觉,他便隐忍下去。再看两大豪奴凶恶嘴脸,哪敢怀疑两人口中挖眼断肢的狠话,心中猛然一惊,急忙退后一步,喝道:“你们可知我乃瀛洲小神仙是也,岂敢对我如此无礼”
两豪奴一听不由一愣,心中嘀咕一声神仙是个毛啊不过却还是停下手来,回头看向自己公子。
“哦!我倒是头一回听说武穆王朝还有你这么个自称瀛洲小神仙的家伙,说来听听,你有些什么本事莫非懂得一些床帷之间风流倜傥金枪不倒的快活法儿不成”
“那倒不懂,不过相人视命十卦九准!”张周府知道此番危机,哪里还不把自己的拿手本领招呼出来,后头还不忘加上一句“十卦九准”故作高深,非得如此,不然唬不住这周大公子。
果然那周大公子手捻一缕鬓发,沉吟了半晌,这才说道:“你且给我算上一卦,卜一下我周家前程,说的准了,留你活命!”
张周府一看有戏,心中暗自镇定下来,往周大公子脸上瞅了片刻,想了一想,面露难色,故意叹了口气,这才张口说道:“相人相面,无常经说相由心生,可观人之气运转变。我看公子眉压眼角,口鼻相近,人中短促,此乃十天干五行生旺死绝表中绝命之相,不日病死入墓,万难化解……”
这一番言语乃是张周府胡乱编撰,不过倒是秉承了算命术士欺吓哄骗的绝技,先把你往死里恐吓,再出一计谋,说什么逆天改命云云,十有八九能够颠倒黑白。只是不等张周府说完,那周大公子许是个急性子,顿时就要发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