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再深深看他一眼,这才伸手搭上他掌心,借力使力,翻身上马。
他拉着她手臂环住自己,从小瓷瓶里倒出一粒药,“含在舌底,免得受寒遭罪。”
青青一语不发,将药片放入口中,元安嘱咐一句“抱紧了”,当即扬鞭策马,向夜sè更深处去。
流水之地,河畔茵茵。只剩赵如峰一人,望着远处高阔雄伟的宫墙,把一切当成一个戛然而止的梦。
跑马向南,直至内城。
元安在一处低矮的小侧门前停马,三声敲门后,便有一老妪拉开小门,从衰老凋敝的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老爷回来了。”说完也不抬头,只顾勾着背死盯着脚底下那一块破砖。
“嗯。”元安低声应,回过头来极其细心地扶着青青手臂跨过门槛,一面走一面解释,“这本就是微臣的在京里的宅子,地点圣上是知道的,但里头如何,微臣尚能把握。明儿一早定要封城,冒险出城不如在京内先藏一藏,所谓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宅子不大,配不上他如今显赫地位,但胜在用心,一草一木皆相呼应和,端的是江南岸上富庶人家的园子。
元安将她引到一处名为墨竹的院落,进门时说:“这原本就是为殿下准备的,如今也算物尽其用了。”
“我却不知你藏了这样的心思。”
元安垂下头,轻声说:“微臣只想让殿下过舒心日子,平日里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微臣便能安心了。当心脚下……”
他扶着她跨过门槛,走入正房。屋内一名作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屈膝向她行礼,“夫人大安。”
青青侧过脸,不解地看向元安。
元安似是窘迫,慌忙咳嗽两声,坦白说:“这原是圣上赏赐的,名叫紫苑,因碍着上头吩咐,才在宅子里称呼她一声夫人,并没有……没有其他,这几日迟早有人上门来搜,为掩人耳目,只能委屈殿下暂时与紫苑同吃同住,等过了这一阵再送殿下出城。”
紫苑笑起来,眉眼溢出妩媚之sè,“真不知老爷这细心的性子是真是假,夫人身上还湿着,却偏要说着一大箩筐的话,也不怕冻着夫人。夫人,热水已经备好,夫人随我来,奴家伺候夫人沐浴。”
青青向左手边看,屏风后头正冒着热气,想来这热水也不知备了多少次,今儿才终于能用上。
元安道:“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眼下只能由紫苑一人伺候,还请殿下恕罪。”
青青未答话,只点一点头,算是应允。
元安作势退出屋外,紫苑将青青带到屏风后头,脱衣入水。
秋日里潜水夜奔,青青冷得骨头都僵了,此时终于能放下心来浸在热水里,她xiōng口那颗时刻高悬的心也终于放松下来。
她散开头发,看紫苑忙里忙外伺候,忽而问:“你是皇上的人?”
紫苑回头了然一笑,“是呢,上面将奴家送来专程伺候老爷。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老爷厉害,一把将奴家身家性命都捏住了,奴家不敢有二心。要不怎么说老爷心细呢?上头都不知道的人和事,老爷都摸得清清楚楚,这也就是上头人为什么总坐不稳,世上的事他哪有空闲亲眼看一看?还不是受奴才们糊弄。”她拿着香胰子走到青青背后,“说出来不怕笑话,奴家也是打心眼里喜欢老爷,愿意伺候老爷一辈子。”
青青显然一惊,“你喜欢他?他可是……”
紫苑笑得更厉害,半点女儿家的娇羞都没有,“奴家觉着,老爷虽进了宫,但男儿气概不输那马上将军,也不输殿前状元。”
她扬起脸,骄傲和幸福都写在一双狭长妩媚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