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英莲陪着笑,“皇后娘娘也是见了满福那丫头,给吓着了。”
“她?她什么没见过,怎会被一个拔了舌的宫女吓住?”
他一甩袖子,双手负在身后,抬腿跨过长春宫门,太监细长尖利的声音飘荡在宫门口,昭示着“皇上驾到”。
皇后重新梳洗过,上过妆,也依旧是憔悴面容,更不要说笑,忍住不哭已是难事。
她这一回跪在厅内,大礼相侯,全然是舍生忘死气势,但一抬头,却撞见陆晟满脸含笑、如沐春风模样,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全然僵着一张脸,等回过神来时,竟搭着陆晟伸来的手,缓缓起身。
他一甩袍子转身上座,再转过脸来时笑容不减,令在场所有人都满心疑惑,停一停,又听他说:“你我夫妻之间不必讲究这些。”
他一开口全是软和话,皇后预备了满腔愤恨,这一时竟一句也发布出来,只得喏喏应一句“是——”由身边的容福扶着,犹犹豫豫坐下。
陆晟环顾四周,将屋内个个表情尽收眼底,继而勾一勾嘴角,再看皇后,“朕知道你这几日心里难受,但到底是朕的骨肉,亦是你的骨肉,怎么能如此随意为之。未免伤了咱们夫妻感情,传话宫女朕已替你处置,皇后不会怪怨朕吧?”
话说到这一步,分明不给退路,皇后左顾右盼亦无他法,只得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皇上是九五之尊,不要说处置一宫女,即便是处置了臣妾,也是应当的。”
“皇后言重了,朕与你少年夫妻,一路走来诸多辛苦,既能共苦,自然要同甘,只是这后宫事朕一向不过问,但皇后当知,子嗣一事涉及国本,并非全属后宫事,朕多少要问一问。”
“皇上要过问,臣妾求之不得。”
他二人坐得近,陆晟一伸手便能握住皇后冰冷的日渐老去的手背,这多少让皇后惊诧,一抬眼,竟不自觉盈盈带泪。
陆晟面上动情,紧握皇后的手,“朕知道,皇后与朕都有同样担忧,子嗣一事兹事体大,是该慎重考虑。俪嫔年纪小不懂事,身份又不大体面,皇后心存顾虑也是人之常情。自俪嫔有孕,朕心中有一事,时时惦念,看着是个好法子,但也恐伤了皇后的心,才犹豫再三也未能直言。”
他推心置腹,皇后本就心中有情,又怎能不动情?这一时柔情攒动不能自已,“皇上有话尽管只说,臣妾与皇上总归是没有隔夜气的。”
陆晟微微一笑,“朕总想着,俪嫔这一胎若是得男,便养在长春宫里,由皇后亲自教导,一方面省得他受生母影响,生出些不好的念头,另一方面,中宫无子,受诟病已久,如此一来,谁还敢再以此为由攻讦皇后难堪后位?”
他一面敲打,一面奖赏,一拉一打之间,将皇后的心拨碎了又重整。
他素来擅长拿捏人心,何况是与他相伴多年之人,更可说是尽在掌握。
“朕刚回宫,还有许多事亟待处理,不变多待。朕的话皇后慢慢想,想通了,差人去乾政殿回个话就成。”
他起身时皇后仍在恍然之中,她一生最大遗憾便是无子,若真能填此缺憾,即便是旁人生的又如何?到底这宫里,谁的孩子都得称呼她一生母后。
渐渐那拼死一搏的心气散了,余下的竟生出些甘美来——到底是少年夫妻,到底皇上是想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