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吸了吸鼻子,瓦声瓦气说:“没有,我哭什么哭,我又不是水做的。”
陆晟道:“你是玉做的,碰也别碰不得。只朕是石头里出来的,任打任捶都成。”他向后伸手,将热粥端过来,劝青青,“先忍忍,等吃饱了,有了力气才哭得有气势,否则小打小闹的,显不出恨来。”
青青撇过头,“我不要你喂。”
陆晟笑,“好,四叔不喂,叫喜燕姑姑喂。”
他这哄孩子的语气,把青青说得一时红了脸,正下不来台,他便说:“朕还有事,这会子耽误了,只能入夜再来瞧你。”
余下再嘱咐喜燕几句,这才转身走了。留得喜燕一面伺候青青用饭,一面感叹,“皇上对娘娘真是用了心的,奴婢在乾政殿伺候这么些年,可从没见过圣上对哪一位能这样耐着性子说话。”
青青仍然冷着脸,仿佛一块捂不热的石头,“你不必与我说这些,说了也没用。”
喜燕低头,从善如流,“是,奴婢晓得,奴婢以后不敢了。”
冬末初春的光景,太阳落山早,才用过午饭,事情还未交代完,眼见着太阳便往山下沉,留一个满天红霞映苍绿,美得粗犷壮丽。
陆晟才与于成双等人谈完撤换旧都统领、重新布防一事,西边红彤彤的落日便只剩下一丝丝光了。
周英莲从殿门口走出来,朝一旁等候多时的元安点了点头,“元总管,里边儿请吧。”
元安微微颔首,“多谢。”
周英莲叹声说:“元公公,圣上今儿心情好,您要真有什么事儿不如就捡着现在说,越拖越麻烦,择日不如撞日吧。”
元安拱手,“多谢公公提点,我心里有数。”
周英莲侧身让一让,做了个请的姿势,只守在门边,并不跟进去。
屋内空空荡荡,陆晟站在床边仿佛在看远处夕阳落臣,黑夜伏出。他身子高大,得余晖嵌出一道染着金边的背影,更让人觉着遥不可及。
元安正要行礼,还未弯腰便被陆晟叫住,“罢了,你与朕之间,不必讲究这些。”
元安答一句“奴才不敢”,依旧完完整整行完大礼。
陆晟仍未回头,只给元安背影而已,“俄日敦的落脚地都查过了?”
元安道:“查过了,奴才在王爷身上搜出一叠信,俱是王爷与宫中往来书信……”
说到这,陆晟才转过身略走两步,坐到一张黄花梨木罗汉床上,一手搭在小桌上,一手扶着膝盖,眉间yīn郁之sè未开,“全都搜出来了?这信是你为她传的,可不要漏了。”
元安道:“回陛下,都搜出来了,一封未少,全都整整齐齐带在王爷身上。”
“呵——”陆晟一声嗤笑,“俄日敦倒也是个痴情种。”
元安为难,欲请陆晟拿个主意,“陛下,这信当如何处置?”
陆晟反手敲了敲桌面,发出一两下咚咚声响,“都烧了,务必要一封不留。”说完自己倒先解嘲一般摇着头感慨,“信,朕便不看了,无非是诉一诉相思,再撺掇俄日敦抓紧时间起事,看也无益。”
元安再一俯首,“是,奴才遵旨。”
适才陆晟上下打量他,觉着青青所言非虚,元安这脸孔生得实在俊俏,女儿家见了没有不动心的,又想到她说那话时的刻意叼毒,突然想笑的很。
“小十一今日说的,是真话?”
元安低着头,看不见陆晟脸上神情,拿捏不住分寸,但到底他在陆晟面前从不敢扯谎,便老老实实答道:“娘娘所言非虚。”
“哦……”他这一个字拉长了音,听在旁人耳朵里能有千万种解读,一半好,一半歹,足够令人夜不能寐,食不能安。
这大约就是权力的魅力,根本什么都不必做,一声感慨,便能引出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