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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温情

“当家的……”张大柱的媳妇赵氏一直在床边守着儿子,此时突然抬头,那样子像是想说什么,只不过刚说了三个字,就被张大柱一嗓子吼了回去:“怎么的”

“没什么……”李氏连忙瑟瑟地道。原来,李平安的话张大柱没听进去,然而同是女人,李氏听进去了。但她与周氏不同,出嫁之后自己没有主意,凡事都听张大柱的。眼下有心想劝,但见丈夫横眉立目的样子,始终是不敢,只低下头去,看着张旺苍白的脸,暗暗垂泪。

这边,眼看着没了阻拦,张大柱当先操起一把爬犁,吆喝一声就要带着众人冲出去。李平安当然也在其中。

这时,谁也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被李平安打了一顿,一直不敢跪着不敢站起的李寿突然大叫一声,表情痛苦地紧闭起双目,身子一歪,“扑通”一声重重地倒在地上!

此变故一出,众人顿时止住动作,全都愣在原地。

李平安更是呆呆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李寿,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叫李寿的名字,然而还没等叫出声来,便一把扔下了手中的家什奔了过去,一把将李寿抱在怀里,一叠声地喊道:“老大!寿儿!这是怎么了,啊”

喊了几声之后,见李寿根本没反应,李平安这才意识到李寿已经失去了知觉。心里一凉,李平安脑中闪过一个想法,莫不是自己刚才盛怒之下,下手力道没控制好,打得重了可是伤了什么地方

这么一想,他的手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动了动李寿的身子,想去看看伤在什么地方,却又怕一动伤上加伤,正在犹豫的时候,忽听一旁的人群中不知谁小声说了句:“哼,可真是个孝顺儿子,老子不敢去,儿子立马就给个台阶下。”

这话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好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个清楚。

俗话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本来张大柱也正担心着李寿的情况,听到这话之后,联想李平安刚才不想去,还百般劝说的模样,本来就不很冷静的头脑一时转不过来,竟然就信了,忍不住也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李平安,你到底去是不去都是男人,别墨墨迹迹跟个娘儿们似的。”

张大柱这话一出,旁的人也都半信半疑,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李平安本来刚才被人说成胆小,就憋着一股气,此时见张大柱只因不知道谁的一句话就这么怀疑自己,虽然理解他此时混乱的心情,但是也实在心寒不已,因此勉强压了火气,沉着脸道:“张大哥,兄弟我说了跟大哥去,就一定会去!只是,”他看看怀中的李寿,道:“你我都是做人爹的,大哥能不能等等我,只要寿儿睁了眼,我立刻就跟大哥去!”

张大柱又“哼”了一声,冷笑道:“刚才你说回去拿家什,现在又是儿子,这么等下去,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说着招呼众人,对着李平安挥挥手道:“得啦,你回去吧!你这样儿的,就算是去了,也只能给咱们添累!兄弟们,咱们走!”

李平安心急儿子,又听张大柱这么说话,一口气终于咽不下去,当下抱了李寿起来,冷冷道:“张大哥,既然你这么说话,那兄弟我也说句不顺耳的。”说着几步走到张大柱面前,沉着脸道:“我李平安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你说我胆小也好,熊包也好。但李寿他是我儿子。为了儿子,老子可以装孙子。不像你,只图一时的痛快,扔下儿子不管!”

说完,也不去看张大柱的脸色,抱了李寿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听到张大柱在背后喊:“李平安,娘的,你个孙子!不敢去就不敢去!叽叽歪歪说些个废话!”

李平安在门口停了停,回头狠狠道:“张大柱,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拼了命,坐了牢,出来没看到你儿子最后一面,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撂下狠话,李平安不去听后面骂骂咧咧的声音,将李寿往身后一背,一路跑回家,一脚踢开院子的门,大喊:“有人没人呢滚出来都!”

周氏等人都在担心,听见外面李平安的叫喊,均是心中一颤,连忙跑了出来。

周氏本来心里就有不好的想法,看见李寿无声无息地伏在李平安背上,第一个想法就是儿子被打死了,当下就要哀号起来。

“闭嘴!哭什么哭!”李平安看周氏想哭,立刻大声喝止,然后将李寿背进屋,平放在炕上,对周氏吼道:“你看着老大,我这就去请郎中!”

周氏反应极快,一听丈夫说请郎中,立刻意识到自己儿子还活着,立刻挨到身边去看,见李寿还有呼吸,不禁又喜又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边抚摸上李寿的脸,正看见李寿的眼睛动了一动,嘴里发出了一声呻吟,忙大叫:“当家的,儿子醒了!”

李平安此时已经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就要奔出去,听了周氏的话连忙又冲了进屋子。一眼见到李寿正慢慢地将眼睛睁开,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习惯性地提了一掌,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又想起刚才的事,连忙又放下,脸上也不知是怒是笑,只一直道:“你个小兔崽子!你个小兔崽子!”

“嚷什么你!”周氏一手推开李平安,扶了李寿起来,顺便白了李平安一眼,道:“我还没问呢,到底怎么回事”

一提怎么回事,李平安立刻心虚起来,干笑几声,道:“原来老大去看张旺了,我气他没说一声就跑出去,就……打了两下……许是,打得重了。”

周氏一听就急了,忍不住把李平安推得老远,愤愤道:“儿子不是你生的,你不心疼我可心疼!”

“什么叫儿子不是我生的!你这个婆娘!”李平安无奈地看了周氏眼,又去打量李寿,仍忧心道:“寿儿,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哪儿疼别忍着,爹去请郎中来给你瞧!”

李寿摇摇头,表情仍是有些难过的样子道:“就是头有点疼。”看了李平安一眼,他小声道:“对不起爹,下次出去,我一定和家里说一声。”又迷惑地看着家里:“我刚才怎么了”

“你刚才晕过去了。”周氏和李平安连忙道,然后不停地问长问短,一副害怕李寿受了什么内伤的样子。

就连平时十分威严,不苟言笑的李吉也站在一边,虽没有出声,但也仔细地看着李寿。几个兄弟和香凤更是围在一边,上上下下地看着李寿,就差给他身上看个窟窿,直接透视了。

独独李枣儿不声不响,一个人坐在炕脚,慢慢地眯起眼睛。她刚刚一直在香凤怀里,李平安回来时,香凤和家人正在往外冲,两厢错过之时,她分明看见,李寿飞快地睁了一下眼睛,一闪而逝的目光中,竟带了一丝歉意的神色。

难道,他晕倒竟是装的,只是,平白的,他为什么要装晕倒呢

很抱歉好几天没有更新,因为则喜生病了嘛!还发烧了!不过亲们不要担心,不是甲流,嘿嘿!还请亲们不要弃文,一如既往地支持则喜哦

第二十二章 饥荒

这个疑问在听李平安说了当时的情况之后,李枣儿才渐渐想通,李寿之所以要装晕倒,应该是为了怕李平安去打架遇到危险,enxuemi。

起初,李枣儿认为,李寿只是因为当初挑唆陈棒头,到头来却连累了张旺,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而已。

可是很久以后,李枣儿才渐渐明白,张旺这件事,说到底不过是别人家的是事,对李家其他人的影响,最多也就是与张家的关系变得紧张。可是,对于李寿,却显然并不仅仅是如此。

当然,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眼下的李枣儿还在单纯地为李寿的成熟而欣喜着。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像东流的水,总是维持的不变的姿态,重复又重复,然而未来永远是不可知的,过去也终究是不能改变的。

那日,张大柱最终还是纠结了一帮心胜的村民去了陈家,将陈棒头打成重伤。然而陈家也不是善人,吃了亏之后,不日也找了一群人,去张家闹了一顿。两家就这么打来打去,互不相让,最后虽然都不至于丢了性命,但是陈棒头就此瘸了一条腿,而张大柱,因眼睛受伤,从那之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至于张旺,可能真的是菩萨保佑,竟然挣扎着熬过了那夜,不过依李枣儿客观的看,他如果那夜就死了,未尝就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他虽然活了下来,可是却连从床上坐起的力气也没有了,每天除了吃药,就是吃些流食。

而他家里,张大柱已经是个盲人,没有了劳动能力,赵氏虽然尽力撑起这个家,但是到底是个女人,能力有限,张家难免渐渐穷困起来。

李平安每每谈及此事,总是声叹气,有心想帮一把,但是张大柱实在是个倔强的人,从那日争吵之后,便断了与李家的来往,平日见了也没有好脸色。弄得李平安即使有心,也不好表现出来。

渐渐就过去好几年,到李枣儿满五岁这年,适逢天灾,全年大旱,李枣儿所在的镇子,以及这个镇子所在的东北方一带所有的农户,无一幸免,全部颗粒无收。

自然而然地,紧接着就闹起了饥荒。

遭遇天灾,对于地主富户,或是家里人口单薄,有些存粮的人来说,除了比平日节约些之外,紧紧巴巴倒也不至于丢了性命。但是对于平日里就仅够温饱,或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甚至根本就揭不开锅的穷户人来说,无异于一场灭顶的灾难。

李家就是如此。

李家一直勤奋劳作,虽然过的清贫,倒也从来没有挨过饿,甚至手头上也有些存粮。只是在这种饥荒年景,家里人口又多,在不知道官府什么时候才能开仓放粮的情况下,李家上下没有人知道手里的一点点粮食,究竟能让这个家维持到什么时候。

这无疑是李枣儿前世今生过得最辛苦的一年。

虽然李平安带着家里的有劳动能力的人整日的在山上盘旋,挖野菜,树根,如果运气好,还能捡些蘑菇,可饭碗里的粮食仍越来越少,水份越来越多。次数也由一日三次,渐渐便成一日两次,最后变成一日一次。

最小的两个哥哥李善和李德几次饿得哭了起来,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哭泣非但不能吃到更多的东西,反而没人领了李平安的一个耳光,理由是:“你看你妹都没哭!你俩男娃哭什么哭!不就饿几顿吗再哭!再哭看我打死你!”

然而,这么做的结果是,吓是吓住了,两个小兄弟也不敢再喊饿。可是依旧不能改变他们饿得越来越瘦的事实,也不能制止周氏在每个深夜,逐一将饿得睡不着的孩子哄睡之后,暗自垂落的眼泪,更不能减少李平安眼中越来越多的血丝。

没有人喊饿,但是死亡的阴霾依旧渐渐笼罩了这个原本平静的家。男人们出去一天之后,带回来的东西越来越少,整个镇子已经听不到任何牲畜的声响,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已经用来果腹,但是还是不够。

李枣儿每天都饿得眼前发黑,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就舀凉水充饥,其他的时候,便静静地缩在一边不动。

现在的她,常常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发呆。如果说前世的死是一个意外,今生的遭遇,已经弥补了对因为意外死去而没有感受到的,对死亡的恐惧和敬畏。她开始觉得,她就快要死了。

有时她咒骂上天,为什么要给她一个如此短暂的生命。有时她又安慰自己,短短的五年,却弥补了她全部对亲情的缺欠。

她时常静静地看着家里人,想把他们的容貌都记在心里,她依旧心存侥幸,或者,如果他们都将死去,还可以穿越到另一个世界。

不过,是不是能穿越她没看明白,但她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周氏时而露出充满憎恨的一双眼。

李枣儿还发现,那双眼,只有在对着香凤的时候,才会露出那种厌恶的神情。

她不禁在心里叹气,她何尝不了解周氏的想法若是平时还好,养活香凤不难。可是这时,多了一个香凤,就相当于多了一张嘴。就连李枣儿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她也忍不住生出些想法,如果香凤不在就好了,香凤是外人,如果香凤不在的话,她和她的家人,或者还能多撑一阵子。

也许只需要一阵子,就可以挨到官府放粮,就可以挨到春暖花开,挨到明年,而明年,一定会是一个好年景。

李枣儿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来,周氏也没有。但是,李枣儿能看出,周氏对香凤的态度,一天比一天恶劣,而十二岁的香凤,显然也明白周氏的想法,每日过得战战兢兢,吃饭时,总是给自己盛得最少。

可这样依旧不能缓解周氏已经将香凤视为眼中钉的事实,有几次,李枣儿分明已经看出周氏几乎马上就要失去理智的控制,开口将香凤撵走,不过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但是李枣儿知道,如果情况持续下去,香凤最终被驱逐出这个家,将是不可避免的结果。

她已经听说好几家已经饿死了人,就连李枣儿也在想,如果他们家真的要饿死人的话,她情愿是香凤,而不是自己,或是自己的家人兄弟。

只是,还没等周氏开口将香凤撵走,死神却已经悄然光临了李家。

在那个初冬,有着暖融融的日光的清晨,李善,李家最小的儿子,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自家的炕头。

第二十三章 悲伤之外

没人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在一片死一般地沉默中,周氏又哭又笑地将李善抱在怀里,轻声道:“小五啊,天亮啦,起床啦,太阳照啦!”

所有人都围在一边,不动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周氏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小五啊,天亮啦,起床啦,太阳照啦!”

李枣儿缩在一边,眼泪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她能听出,周氏每重复一遍,声音里的绝望就深了一层。直到最后,周氏的五官渐渐扭曲,那种强忍着悲痛的笑意,就如同一柄生锈的长锯,在每个人的心里来回拉着,来来回回地拉着。

大家全都如梦游一般地站着,不动,不出声,好像只要这样,就能安慰自己说,这是在做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一声忍耐了许久的哽咽打破了这一切。李枣儿转动着呆滞的目光,将哭倒在地的香凤收在眼中。

一场大梦过去,这声哽咽残忍地让李家认识到,李善是真的永永远远地离开了他们,他死了。

李善死了。

当这个想法印入脑海的时候,李枣儿看见,周氏突然像受了伤的母兽一般,旋风一般地从冲到香凤面前。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伸手揪住她的衣领,一把将她掼在地上。然后一边骑到她身上捶打起来,一边哭号着骂道:“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是我儿子,我的小五啊!为什么你不去死!”

香凤被周氏压在身下,躲不开,也不敢躲,只是呜呜地哭着,片刻功夫脸上就青紫一片,至于衣服盖着的身子下面究竟受了怎么样的伤,却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了。

“娘!”最初的震惊过去,一直呆在一旁的李寿终于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跪到周氏旁边,不敢去拦自己的娘,只是用自己的身子护在香凤身上,恳求地叫道:“娘!别打了,求求您别打了!”

李寿已经十七八岁,脸庞身量已如一样。而香凤是个女孩,又只有十二岁,身材娇小玲珑,此时被他护在身下,周氏便半点也没碰不到,如此方得了片刻喘息。

然而在李寿担心的目光下,只见香凤颤抖着推开李寿,跪爬到周氏身前,凄凄道:“娘,您打死我吧!”

周氏一呆,定定地看了香凤一会儿,然后将脸一抹,一把将香凤抱在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娃啊,都是我的娃啊!”

感情是很奇妙的东西,在悲伤和恐惧之间,其他的都显得分外渺小。周氏和香凤之间,原本因为不是血脉相连,无论怎样仔细和小心维持的,都显得生疏而略带隔阂的关系,在那一瞬间,竟然奇异地变得融通起来。她们就如同真正的母女一般,为了同一个亲人的离去而痛苦着,彼此依偎,彼此依靠起来。

眼泪与悲伤似乎都会传染,两个女人这样一哭,屋子里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低泣之声。一直强忍着的李枣儿也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音。泪眼婆娑中,她清晰地看见,李平安慢慢地抬起袖子,压在了双眼上。

李吉也早已是老泪纵横,之间他缓缓地踱过来,挨在炕上,拉过李善的手,轻轻地摩挲一会儿,又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半晌之后,突然重重地一拍炕沿,大声道:“好!好!死了的有福了,不用在这阳世间受苦了,我家小五啊,有福啦!哈哈!”

“爹!爹!”李平安被李吉这显得疯狂的举动吓坏了,再也顾不上去擦眼泪,赶紧走到李吉身边,道:“爹!您怎么了”

“我好着呢,我没怎么!”李吉不高兴地挥开儿子的手,含着眼泪道:“别耽搁了,赶紧给小五洗洗换了衣服,早入土,早成佛吧!”

“爹……”李平安哀声叫了一句,却依言将周氏扶了起来,道:“咱小五,可还有新衣服,啊”

由于李善还没有,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也不需要大办丧事,因此不过是梳洗整洁一下,换了干净衣服,买一付薄皮棺材就可以下葬了。

只是,在为李善穿衣的时候,大家惊讶地发现,李善竟然不是饿死的,反而可以算是撑死的,因为他不知道何时竟然自己偷偷吃了观音土!

观音土是一种粘土,虽然可以吃,但却不易消化,里面又连半点营养成分都没有。因此不管怎么吃,还是会感觉饿。人为了不饿,就只能不停地吃,但是了又不易排泄,到最后要么被饿死,要么因为吃得太多被撑死。而死时多半都有个大肚子,就是因为里面的观音土还没有消化掉。

然而大荒年间,缺少食物,不少饥民明知道吃这个无异于慢性自杀,还是因熬不过饥恶的痛苦选择吃这个。

不过李吉早就严令家里人不管有多饿,也不许吃观音土,所以大家根本没有往这个方面想,只在看见李善的肚子时,这才明白,李善大概是因为太饿,私下偷偷的找了来吃,因此枉送了自己的性命。

周氏见到李善的肚子,一时悲从中来,哭了许久,将李善搂在怀里,一夜不眠。

李家全家同样没有一个人合眼,都默默地围坐在周氏身边,不再流泪,只不声不响地发呆。

直到第二日清晨,才将李善抱进简陋的棺材里,在田地旁边挖了个坑,立了块粗糙的石碑,草草将他葬了。

只是大家仍舍不得走,看着连贡品都没有空空的新坟,冷风吹来,均觉得一片茫然。

正在这时,从镇子的方向走来一个半大小伙子,身上背着两个沉甸甸的袋子,远远看见李家一群人,便大喊了声:“爹!娘!我回来了!”

众人循声一望,见是仍在米行学徒的李富,连忙迎了过去,却还未及说上一句话,就见李富将肩上抗的袋子往地下一放,随后认准了李寿,对着他重重地挥出一拳!

这一拳又凶又狠,竟一拳将李寿打翻在地。然着这还不算完,李富紧接着一把揪住李寿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起,挥手又是一拳,然后红着眼睛吼道:“我听说你正用粮食换乡亲们的田地!你说,是也不是!”

第二十四章 质问

这年李富已满十四,虽说算是个半大小伙子,enxuemi。照理说,就算他再怎么用力,也不至于将李寿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可是看李寿的样子,竟是被李富第一拳就打得神志有些模糊,直到李富将那句疑问大吼着重复了几遍才清醒过来。

而这时同样被李富过激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的众人也都反应过来,纷纷围上来想将两人拉开。可是正在拉扯时,李寿的回答却又使得他们愣在当场。

只见李寿被勉强站稳,气喘吁吁地说了句:“你都听说啦”

言下之意,竟然是默认了李富的说法,他竟然真的在私下里用粮食交换乡亲们的田地!

清晨的冷风呼啦啦地吹起,卷着昨夜下的薄薄的霰雪,挂在每个人的脸上,就像被刀子割了般地疼。

同样的问题划过李家人的心里,李寿哪来的粮食他既然有粮食去换田地,为什么不拿出来如果他能把粮食拿出来,小五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他们

如果李寿将粮食拿出来,小五是不是就不会死

如果李寿将粮食拿出来,小五就不会死!

疑问在心中盘桓又盘桓,从震惊,到怀疑,到肯定,最后,演变成深深的愤怒!

周氏第一个抓住李寿的手臂,不敢相信地叠声追问道:“老大老大你真的用粮食去换田地用粮食真的是粮食你哪里来的粮食”她又惊又痛,强忍着的怒火使得声音里带了微微颤抖,手下也不忍不住使上了力,深深地扣进李寿瘦得不成样子的胳膊里。

“娘!”李寿紧紧地拧起了眉,忍着痛轻声叫了一声。目光从周氏的脸上扫过,又一一看过众人毫不隐瞒的表情,瞬间就了悟他们心中的想法,脸色不禁微微一变。又看了揪着胸口担心地看着自己的香凤,他有些无神的眸光闪了几闪,动了动嘴,好像想说什么。可到最后竟颓然地沉下手臂,死死地咬住了唇,低头沉默起来。

“说啊!”李富一见李寿这样的神情,以为他是心虚,顿时怒火高涨,和着对他的失望和对小弟死去的悲痛,理智一下子离他而去。只见他大骂一声之后,狠狠地将李寿摔到地上,然后扑了过去,抡起拳头雨点一般地砸了下去。

李寿如死人一般地蜷曲在地上,除了被李富打到时下意识地抽搐一下之外,不仅一点儿也没有抵抗,竟连本能的防护动作也没有。仿佛不知道痛楚一般地,动也不动地,只大睁了双眼,露出茫然的神色。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到一会儿,李寿的口鼻就慢慢地渗出血来,额头和颧骨处也已经一片青紫。粗糙的衣服也因沾了薄雪而变得湿冷,上免满布着摩擦的痕迹,因此不难相像,李寿的身上究竟是怎样的一片狼藉。

李富的拳头上也已经染了血。有些是李寿的,有些是他自己的。因为李寿已经瘦得只剩骨头,所以李富每一拳打上去,就如同捶在土地上一般,次数多了,自然也擦破了皮。然而,就算如此,他的拳头也没有停止。

没有人去拉架。

李家的老老少少,默默地站在一片荒芜的田地里,冷风吹着枯草瑟瑟地响着,打透了伤痕累累的心。他们看着在地里翻滚的两个人,看着李寿呆呆地睁着眼睛,看着李富一拳一拳地抡下去,看着李寿淌血的额头,看着李富最后颓然地倒在李寿身上,无力的拳头一下一下地捶着他的肩头,嘶哑着嗓子一声声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不要打了!”突然,一声哀鸣如炸雷一般悲切地响起,一直掩着嘴哭泣的香凤像失去所有的力气一般跌坐在地上,大声道:“他拿去换田地的粮食,都是他自己省下的啊!”

这是一个解释。然而,在这种时候,这解释却显得十分无力。

大家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个残忍的事实,本来每个人吃的东西已经很少,如果李寿真的是剩下了自己的那份粮食,那么他怎么没饿死

香凤喊了一嗓子出来,见大家仍然没有动作,再看看他们的脸色,知道他们不相信,不由得又急又痛,跪着去拉周氏和李平安的衣角,着急道:“爹!爹!娘!你们相信我,他真的是省了自己的粮食!他真的是!”

说着见李富的拳头依然没有停下,忙扑了过去,对着李富喊道:“是真的,你信我!他真的是省了自己的那份!他!他……”香凤回头看了眼不知何时默默闭上眼睛的李寿,突然不顾一切地喊了出来:“他也偷吃了观音土啊!”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终于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所有人的脸上渐渐有了表情,李富也停下收,红着眼睛盯着香凤,喃喃道:“你说什么”

香凤见李富终于不再打了,方一边伸手去擦李寿脸上的血迹,一边抽泣着道:“我……我见过好几次,他把吃的东西省下来偷偷去,而且有时候会背着人,偷偷地吃些观音土……”她痛苦地闭上眼睛,道:“他只是吃得少,所以……所以才没事。我还看过他……他有时还把自己的衣服里的棉花掏出来吃……”

这下,大家便都听明白了,原来李寿为了省下口粮,竟自己找些根本不能吃的东西充饥。不过听香凤说的,他应该是十分自控的,每次只吃一点点只为补充省下的那一份,因此他才能没有饿死,还能从嘴里剩下口粮。

然而,这么算的话,李寿这么做应该很久了,看来是早有计算。

只是,为什么

“香凤别说了。”突然,李寿睁开了眼睛,将香凤推到一边,同时也将震惊地呆在当场的李富推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李善的坟前“扑通”一声跪下,低哑地道:“别说了。”他慢慢伸出手去,失神地抚摸着粗糙的墓碑,颤抖地道:“傻小五,饿得受不了,怎么不和大哥说呢啊怎么不和大哥说呢!啊!”突然,他重重地垂在地上,大吼起来:“你为什么不和大哥说啊!为什么不说!啊”

“为什么”李富听明白了,他走到李寿身边,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大哥,难掩惊疑地问:“大哥,你为什么这么做”

第二十五章 新的开始

一声“大哥”,表示李富已经不怪他了。收藏顶点~~网李家老少的脸上也现出释然的神情,目光同时落到李寿的身上。

李寿跪伏在地上,闭了闭眼睛,然后缓缓地站起,面对着李富,一字一字道:“因为我是李家的老大!”

李富听不懂他的意思,只愣愣地看着他。

李寿点点头,道:“这个年月,没人知道饥荒可以持续多久,没人有多余的粮食,也没有人卖粮食。在这样一个用金戒指都换不来一个窝窝头的时候,没有什么比粮食更值钱!也没有谁敢、也没有谁愿意用粮食去换别的东西!”

“可是我敢,我也愿意!”他抬头,指着周围的田地,朗声道:“这个时候,这个时候!只要我能省下一点点粮食,我就能换来成片的土地!”他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我的地!我们的地!我们李家的地!小二,你想过没有,如果这些地都是我们的,到时候,会是什么样”

李富听着大哥的话,那表情就好像听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又是惋惜,又是不能理解地沉痛道:“可是,大哥,你为了地,就不要命了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为了这个送命,我们要这些地有什么用!”

“有用!”李寿断然道,昂然立在李富的面前:“如果我为这个死了,那么就由你来继续!”他顿了顿,沉沉地看着周围的田地,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会挨饿是因为我们没有粮食!为什么没有粮食是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地,也没足够的钱!”

“二弟,我不像你,现在是学徒,以后弄好了当个大商人!我只会种地!所以,我知道饥荒不会只有这一年!老天爷发了怒,没人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年景!”李寿一把拉过李富,强迫他一起看着四周:“可是!如果我们有了地,我们可以种多多的粮食,以后我们家就不会挨饿,我们可以吃面,也可以吃米,我们的粮仓,会总是满的!我们会有,哪怕再来十个饥荒年,也足够吃的粮食!”

李富还是摇头,道:“可是大哥,你若是有什么万一,你……”

“我上有祖父爹娘,下面有六个弟妹!”李寿大吼着看着李富,从胸口掏出一叠纸砸到他面前,道:“我玩命,这是我的责任!可是今年我们有了地,来年家里就不会有人死!如果不是,今年就算我们都活下去了,明年呢后年呢大后年呢大大后年呢”

“大哥……”李富听着听着,突然就懂了。他虽不知道李寿为何会有了这般长远的见识,但是他下意识地觉得,李寿是对的。他低头看着那些纸,都是李寿用粮食换地的字据。缓缓捏住那些纸,他突然觉得嗓子里像塞了棉花,什么也说不出来。

李寿看着李富的表情,知道他听进去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走回到小五的墓前,紧咬牙关,惨声道:“我不知道小五会……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

“你怎样你会放弃你的打算吗”李富陡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不会,”李寿摇摇头,道:“但是我会多省出一些,他是我弟弟,我弟弟……”

“省到,你去替他死吗”李富又道。

李寿想了想,突然淡淡一笑,低低道:“这是命……”

李富默然,半晌突然用力甩了甩头,大步流星地走到他丢在地上的两个袋子前,一手一个将他们提到一直听着兄弟俩对话,此事已经泪流满面的周氏和红着眼眶的李平安面前,用力装出开心的样子,大声道:“爹!娘!爷爷!这是米!白花花的大米!是孩儿向师傅求来的……”说着又黯然:“如果能再早些,小五就……”

李家众人均是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两个袋子,巨大的惊喜和怀疑使得他们一瞬间说不出话,都傻傻地看着那两个袋子。

却是李寿立刻冲了过来,拉过李富,让他面对着自己,皱眉道:“这个年岁,就算是亲戚,也都指望不上,哪有人那么好心,一次给了你两袋大米!小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富勉强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我答应了师傅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李寿心里立刻升起不祥的感觉,一手按在李富的肩头,大声问:“什么条件!”

提到条件,李富眼中的光芒一瞬间暗了下去,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甚至有意无意地避过身后李平安和周氏的目光,挣扎了许久方小声道:“师傅说了,如果……如果我认他为干爹,改成他的姓,为他家传续香火,他就会一直接济我们粮食……”说完,他用更低的声音道:“接到小五死讯的时候,我……发了重誓,答应了师傅……”

这是李家有史以来,最难过的一天。

没有人说话,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重重的悲伤,不停地增加着生活的重量。李家所有的人在这种负重之下,如同心死一般,竟渐渐地再没了眼泪。

李枣儿早就瘫软在地上,看着自己的两个浑身狼藉的哥哥,只觉得胸中热血沸腾,又痛又惊又恨又敬,种种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她早已经分不清楚。

旁边突然有一双手将她抱了起来,李枣儿抬起头,望进一双坚定的充满希望的眸子里,竟是一直低低哭泣的李德!

只听李德温和地对着李枣儿笑了笑,柔声道:“枣儿,不怕!”

那边,李康也不知道何时走了出去,将香凤扶了起来。

周氏走到李富身边,含泪笑看着他,又看了看李寿,然后伸手帮他们俩整了整衣服,挨个搂到怀里亲了亲:“我的两个儿子呦,居然,一转眼就这么出息了!”

李平安跟了过来,看了李富半晌,突然伸手按在他的头顶,重重一按,道:“不管你姓啥,你都是从你娘肚子里滚出来的,身上流的,是老子的血!”

李康和李德也走了过来,两个人看着李富,异口同声地喊了声:“二哥!”

李枣儿也跟着两个哥哥,用最大的力气清清楚楚地喊道:“二哥!”

在一边一直不动声色的李吉突然又大笑起来,道:“好!好!还是小二有福气,竟白捡了一个买卖!”

李富什么也没说,他慢慢抬头,与李寿的目光相对。彼此凝视良久之后,两人默契地伸出双手,缓缓地抱在一起,突然就失声痛哭起来。

李枣儿从李德的怀里滑落在地,听着哭笑交织成的乐章,一一看过她这些血浓于水的亲人。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两个哥哥带给他们的希望,那种只属于最贫苦百姓的,蒲草一般渺小的柔韧。

太阳渐渐升起,阳光洒落,融化了薄薄的冰雪,李枣儿微笑起来,感觉到自己身上终于慢慢地缓和起来了。

童鞋们!过几天则玺工作比较忙,所以今日有空闲就加更。下一次更新会在星期六,希望亲们不要着急,要耐心哦!

第二十六章 复苏

有了李富带来了米行的接济,李家又熬过了几个月。到了次年三月,春暖花开的时候,官府的赈灾粮食终于送到了这个小镇。

李枣儿还记得那几天,全镇子活下来的人们,不管老少,都拿着各式各样的器皿或者袋子,从东街一直排到西街,静悄悄地翘首仰望着发粮的门口。那一双双麻木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了属于活人的希望和悲伤。

放粮一共持续了整整三天,领到粮食的默默走开,没有领到的则继续等待。夜里也没有一个人回去,大家三三两两地靠在一起,取暖,依靠。

李枣儿也去了,捧着一个小小的坛子,看着应官府从米行借来帮忙的那个少年将米倒进她的坛子里,一直满到盖不上盖子。低头,跟着父母一同躬身,小声地说了句:“谢谢钱少爷。”

李富,现在改名钱富的那个少年微微一震,缓缓地摸了摸她的头,嘴边泛起一丝苦笑,转而别开头,看着后面的队伍,喊道:“下一个!”

牵着四哥的手,李枣儿小心地捧着坛子,将那个忙碌着的身影深深地刻进脑海里。

抹了一下困在眼角的泪水,李枣儿回握四哥的手,对李德笑了一笑。

后来又知道,因官府发下的粮食是按原来来镇子的人口计算了,但经过几个月的的饥荒,镇子里死了不少人,人均分给的粮食便多了些。于是,虽眼下正赶上春耕时分,但就算留出一部分作种子,剩下的节约着吃,也能将就撑到年末收秋。

也就是说,不管这场饥荒,失去了什么,但是总算,都过去了。

小镇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男人们下地耕种,女人们在家忙碌。只是还是有什么在悄悄地改变着,那就是李寿手中的地契。

有了粮食,有了种子,那些曾经卖了田地的人纷纷来找李寿,想将地赎回来。

李寿见了那些人,态度温厚,脸上依旧是憨憨的,但却无论那些人如何软硬兼施,就是不答应让他们将地赎回去。

几番争执,李寿在挨了几回打、家里也被闯了几次之后,终于放下狠话,如果他们还是执意要地,那么就去见官。

都是些老实本分的农民,平时打架虽都不惧,但是提到见官,明显就怯了几分。虽然李寿是算是发的“国难财”,但是怎么说也是白纸黑字写的,红手印按的,说到哪里都有理。因而那些人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却真怕李寿将这事闹到官府,事情也就暂时缓和了下来。

然而播种却不能耽搁的时辰,李寿便借机与那些农户签了租地的契约,约定谁的地谁还可以种,不过秋收时要将收成的二成给李寿充作租子。

那些农户因为实在没别的办法,又因李寿的要求也不算苛刻,便勉为其难地签了契,此事也就算过去了。但是李家与众邻里的关系,明显受了影响,渐渐地淡了下来。走在街上,背后常有人指指点点,后来除了几个颇有交情的,与别人就甚少来往了。

然而,在李枣儿看来,这时的李寿虽然多多少少已算个小地主,但是还是朴实厚道的,脑袋里也还没有“剥削”这个意识。虽然抽了两成,但是与其他的地主比起来,实在也不能算多。只不过李寿收地的方式虽然是拼上了自己的命,但到底确实是有些乘人之危,那些农户又气又妒,也算是人之常情,并不奇怪。

真正令李枣儿奇怪的是,李家长辈的态度。自那天在李善墓前,事情说开之后到如今,李家长辈便如没听到这件事一般,只字未提。李寿和农户们几番争执,每每带伤回来,他们也权当看不见。就算是家里进人来翻,周氏也仅仅是带着孩子们躲到一边,并未责备李寿一句。

但是在李寿想将那些地契全数交给长辈时,却遭到了拒绝。李寿当时以为是长辈还在责怪自己,自己悄悄到祖先面前跪了一夜。哪想第二日被发现后,被周氏哭着好一顿数落,又挨了李吉两拐杖,最后李平安才叹气告诉他,他们不过是觉得,那时李寿自个儿拼命弄到的,应该自己留着。又半开玩笑地对李寿道:“只要你以后别把我和你娘赶出去,给我们老两口一口饭,也就是了。”

李寿这才明白长辈的意思,心中的忐忑终于放下,老老实实跟着李平安下田去了。李家的日子到此,方真正地终于恢复了平静。

只是李枣儿心里却不能平静,虽然李家因为李寿的关系,生活条件有了些改善。但是三哥李康已经已经十三,可以跟着下地忙活了,李家也不过只是想让他认几个字而已,因此他早就不念书了,也就不能再教导家里的两个小的习字读书。

而李德出身农户,又年幼,也不懂什么叫理想,只觉得下地还比习字容易些,当然不会吵闹着要上学。李枣儿却不同,想她一个现代社会的女知识分子,穿到古代也就认了,要是连“女子无才便是德”也认了,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不过她也知道,她一个女孩,就算父母再疼她,也不可能将她送到私塾去念书。反而,因她也已六岁大,算是有了劳动能力,周氏和香凤便开始教她一些简单的家事和女红了。

对那个时候的女人来说,会不会写字没人挑剔,但是如果不会裁衣做饭,便是大大的不贤惠了。

李枣儿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因此学习的时候,也分外用心。而且毕竟她骨子里是个大人,思维和逻辑都与无疑,领悟得快,学起来便十分容易。

只是,所谓“能者多劳”、“树大招风”,想她李枣儿还小,笨一些没关系,做事慢一些也正常,反倒是显得太过聪明于己不利。于是她悄悄动了个心眼,但凡周氏教给她的事,她能半个时辰做完的,她便拖到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能做完的,定要拖到两个时辰。

再后来,周氏见她乖巧安静,不用人看顾也能老老实实将事情做完,便渐渐放心她一个人做活,不像看调皮的孩子一般看得那样紧。

且因周氏到底心疼她,虽然交给她干活,但也不是多难的事。

这便给李枣儿制造了机会。

所以这天下午,她见周氏带着香凤去河边洗衣服,李吉正在午睡。心下便立时有了主意,先将手中的活飞快地忙完,往自己的被子里一藏,然后悄悄地出了院子,轻手轻脚地关了门,拔腿就往镇南跑去。

她早已听李康说起,镇上唯一的那家私塾,就设在那里!

则喜照约定来更文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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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此说明一下,从今往后,由于工作关系,此文隔日一更,绝不断更,绝不多更。如有某日多更,请亲们自行将日子延后!

最后,希望亲们能有看好文的耐心,也能给则喜写一篇好文的时间,则喜在此谢谢童鞋们了!

第二十七章 邂逅

远远看见私塾,李枣儿放慢脚步,忍不住一阵惆怅。收藏顶点~~网当初从幼儿园一直念到大学,总是想办法逃避学习。却不想如今真的逃开了,反倒眼巴巴地想念书。思及过往,还真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味道。

眼看着就来到私塾门前,李枣儿虽然并不满意“偷听”这种没有创意的学习方式,但是暂时也没相出别的什么办法,也只好凑合,只盼望在外面,真的能学到一二。

于是她放轻手脚,慢慢地向私塾靠近。然而,越是离得近,她就越是觉得不对。因为整个私塾里竟然一片寂静,半点声音也无!

古时的教育,奉行的是“书读百遍,其义自现”,多以死记硬背为主,按说,李枣儿早就应该听到郎朗书声。就算她不巧,碰到先生让默背或者休息之类,也不至于连半点声息也无。

狐疑一起,李枣儿想了片刻,索性放开了胆子,大模大样地走到私塾门前。果不其然,木门上挂了一把黑漆漆的铁锁,私塾里真的没人!

莫非今天休息李枣儿愤愤不平地踹了木门两脚,想起自己难得借机溜出来一趟,竟然无巧不巧赶上私塾放假,她又被老天爷玩了一票,真是是可忍,熟不可忍!

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李枣儿抬起小小的脑袋,转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细细地打量起这间小小的私塾,又低头沉思一会儿,然后迈开步子,开始绕着私塾转圈圈。

直转到第三圈的时候,只见她双眼一亮,目光灼灼地盯住一扇窗户,然后快速地走了过去,看着那道窗缝,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

应该是哪个学生下学时没有关好吧。李枣儿开心地想,没什么节操地感谢了一下刚才还咒骂着的老天爷,然后轻轻地将窗户打开,看着里面散发着书香的桌椅,想到马上就能到手的书,忍不住重重地咽了一下口水。

孔乙己孔老夫子不是说过么,窃书不算偷,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

那她李枣儿此番先“借”本书回去,等抄好了再还回来,也不应该算偷吧

打定主意,李枣儿忍着又激动又害怕的心情,四下看了看,发现没有别人之后,先搬了几块石头踮脚,然后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双手攀住窗口挂住身子,一条小腿使劲够到窗沿,另一条腿用力蹬了几下,努力了半天之后,终于翻进了屋子里。

李枣儿没见过真正的私塾,先是好奇地四下看了看,然而一望之下,不禁心凉了几分,这些桌子上,除了笔墨纸砚,哪来的什么书!

宛如一盆凉水浇到头上,李枣儿发热的脑袋瞬间冷静下来,想想也是,自己以前上学时,不是也将书放在书包里背来背去吗这情况,肯定是学生们都将书拿回家里了。

可是毕竟是不死心,暗想,难道就没有哪个贪玩的孩子将书落下了或者是不爱学习的,不想带书回家的因此李枣儿略一定神,走到窗边,再次确定四下无人之后,先将窗户关上,然后一张桌子一张桌子地搜查起来。

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眼看着就要将所有的书桌翻了一遍之后,李枣儿终于在靠东边倒数第二个座位旁边,看到一个简朴的书娄,里面竟然装着好几本书!

立时惊喜非常,当下也不犹豫,李枣儿伸手就拿了一本书,顺手翻了翻,见里面有字,确实是一本书之后,便连书名也不再多看。马上将书小心地揣到怀里,准备片刻不留,立刻脚底下抹油!

哪知她刚刚吃力地将半个身子挂上窗台,就听见身后传来一把清脆的声音:“原来,你是在找书啊!”语气里带了三分好笑七分恍然,虽然一听就是个孩子,但却故意说的慢悠悠,偏有些故作老成的意思。

李枣儿本来就是偷跑出来,又跳墙又偷书,精神早就绷得紧紧的,眼下被人一吓,心里忽悠一下,手下一松,只听“扑通”一声,整个人就从窗户上摔了下去。

好在窗户不高,又是土地,李枣儿年纪小身子轻,疼是很疼,但没摔伤皮肉。不过却摔掉了李枣儿本来的心虚,摔出了熊熊的火气。

顾不得疼,也忘记了拍灰尘,李枣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正伏在窗台上,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她的那个男孩,没好气地道:“冷不丁的你说什么话!人吓人,吓死人的你懂不懂!”

那男孩比李枣儿略大,大约七八岁的样子,相貌并不出众,但皮肤偏白,又带着笑,显得一团和气,看起来十分舒服。

只不过在李枣儿眼中,现下这男孩的笑容显得十分刺眼,不是在嘲笑她,就是在讥讽她!

“真是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吓到你。”男孩笑容不减,但添了几分歉意,漆黑晶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李枣儿,看起来十分诚恳。

“哼!”李枣儿没想到男孩这么容易就说出“对不起”三个字,虽觉并不解气,但也只好作罢,要是和一个小男孩赌气,她真就是越活越回去了。

想到这儿,李枣儿露出一脸大度,不愿和男孩计较的表情,拍拍身上的土,转身就要离去。

“哎!”男孩见她要走,连忙开口叫住她:“能把我的书还给我吗”

“什么”李枣儿大惊,连忙转身,盯着男孩:“你的书”

“嗯,我的。”男孩点点头,一边指指她,一边肯定地道:“你刚才不小心将我的书拿走了。”

李枣儿拧起眉,皱起小脸,瞪着那个男孩。细一想,刚才他说话时,是在她的背后,也就是说,这个男孩一开始就在屋子里了,甚至比她来得更早!而且,虽然他说的客气,但言下之意也就是说,他看到了她偷书的全过程。

虽然没有旁的证人,一个小孩的说话也不至于就会定她的罪,但是头一次做小偷就被抓了现行,李枣儿又羞又怒,脸上辣的,任是伶牙俐齿也不好意思往下接,只好死不承认地嘴硬:“你哪知眼睛看到我拿你的书啦我才没拿!”

男孩闻言,居然一本正经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两只眼睛都看到啦。”

李枣儿气结,也不知这男孩是真傻还是装傻,恼羞成怒之下,便不讲理起来:“看到又怎么样我偏不还你!”说完又觉得不甘,恨恨道:“你倒是谁没事跑这里做什么”

“既然你不还我,那就送你罢!免得以后说出去不好听。”男孩也不生气,又笑起来,指指屋子,道:“我叫启明,在这里念书。”说罢友好地看着李枣儿,问:“你又是谁莫非是哪位同窗的姊妹”

听他说完,李枣儿顿觉哭笑不得,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这孩子倒仁义,不抓她,还把书送她,说是为了不让她沾到“偷”这个字,可是她怎么听怎么别扭,难道她一个实际年龄三十岁的女人,还被这小孩子拿捏住了不成而且,这孩子说话一字一板,有条有理,谁来告诉她,难道古代的孩子都这么早熟吗

忍不住就小心眼起来,李枣儿故作天真地对男孩一笑:“那就谢谢啦。我的名字,叫赵梨儿。”

第二十八章 欺骗

“篱笆的篱还是分离的离”自称启明的男孩问.

“不知道。”李枣儿本想敷衍了一下便走,却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立时生气道:“你骗人!你说你在这读书,可是今天人都不在,明明就是休课!”

启明开始一愣,后来笑道:“这里安静。我上了好几年私塾,都是如此。”

“哼!”见他说得理所当然,李枣儿也不好多说什么,抬头看看天色,惊觉已经出来有写时候了,心里一着急,便对启明挥挥手,顺嘴溜出一句:“拜拜!”说完就往回跑。

“白白”启明有些错愕,但是见李枣儿说走就走,忙推大了窗户:“哎,你家住哪”

李枣儿听见了,翻个白眼,脚下不停,暗道:“谁理你!”然后装做没听到的样子,一溜烟跑远了。

“白白伯伯”启明看着李枣儿远去的背影,有些惋惜地皱起眉头:“赶明儿,问问先生吧。”

“大少爷,您果然在这里!”

就在启明想将窗户关上的时候,不远处又急匆匆地跑来一个男孩,年龄与他相仿,但是穿着却差了很多。

见到这个男孩,起名又皱起了眉头:“冬生,有事”

“大少爷,二少爷找你!”只见被启明唤做冬生的男孩转眼便来到窗前站定,气喘吁吁地说。

“他找我做什么”启明皱起的眉头更深,道。

“好像……好像……”冬生好像有点害怕,又好像有点怀疑地看着启明:“二少爷说,他的书娄里少了本百家姓。大少爷……你……”

“他找不到他的书就去找,找我做什么。”启明厌恶地说着,眉头却舒展开,低头往李枣儿先前翻到的那个书娄看了一眼,对冬生笑了起来:“莫非,他以为是我偷了不成”

“不是……”冬生连忙摆手,但是却狐疑地看了起名一眼:“可是,大少爷你……”

“我怎么了”启明挺惊讶地问,走过去提起书娄扔出窗外,道:“你找找,可有那本百家姓”

冬生连忙接住,为难地看着书娄里的书:“大少爷,你知道,我不识字。”

“那就拿回去给他看。”启明挺不高兴地白了冬生一眼,看起来有些孩子气。

“大少爷!”冬生呆呆抱着书娄,脸涨得红红的,喃喃道:“你要是没拿当然好。要是拿了,冬生也得跟着挨板子。”

“嘿,你倒是还没忘谁是你主子。”启明哈哈一笑,手脚俐落地翻了墙出来,将书娄从冬生手里抢过去扔进屋子,从外窗户掩好,又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然后起来轻轻踢了冬生一脚:“说,你是从哪里找到我的”

瞪了启明一眼,冬生木讷地说:“从地头的小树林里。找到你时,你正在抓蛐蛐!”

“啪!”没好气地打了一下冬生的头,启明骂道:“笨!三月抓得到蛐蛐吗你要说,我在采迎春花!”

“喔!”冬生挠了挠头,苦恼得五官都皱到一起去了:“冬生没有少爷那么多鬼点子!”

“哼!”启明神气地哼了一声,道:“没有本少爷的鬼点子,你早死多少遍了!”

“可是明明有很多次,是因为少爷你的鬼点子被发现了而挨板子的!”冬生理直气壮地说。

“哎!那是因为我用鬼点子的次数还少,先生说,熟能生巧。”启明走到在前面,回头对冬生做了个鬼脸:“多用几次就好啦!再说,”启明脸色一变,脸上又现出与年龄不符的神情:“那不是被发现了,而是某些人看我不顺眼罢了!”

冬生被启明吓了一跳,忙摆手:“大少爷,算我求求你了,你就听听二夫人的话吧!您这么聪明,如果再听话一点,老爷和太老爷一定会喜欢你的。”

“闭嘴!”启明脸色一暗,狠狠地瞪了冬生一眼:“你再说,我就把你送而二弟!”

冬生连忙闭嘴,一脸害怕,好像那个“二弟”是个索命阎王一样。

“这才对!”启明见他害怕了,满意地点点头,缓和了脸色:“走吧,记住一会大夫人问你时,别回错了。”

“哦!”冬生重重地应了一声,跟在启明身后,不会儿犹犹豫豫地小声问:“大少爷,那书,真不是你拿的”

沉默一会儿,启明轻轻笑了起来,肯定地点点头:“当然不是我拿的。”

没错,这书确实不能算是他拿的,因为,此时这本书正安静地被李枣儿拿在手里,承受着她傻傻的目光!

百家姓!居然是百家姓!

李枣儿瞪着手里的书,活像看个怪物,真没想到,她到古代偷的……不,是看的第一本书居然是这个!

想她匆匆赶回家时,发现周氏已经回答来,无奈之下,只得胡乱编了一个贪玩的理由,老老实实地挨了娘亲一顿愁骂,最后,在哥哥们的求情下,委委屈屈的认罚帮忙洗碗三天,这才罢休。

因此,只要一想到,她千辛万苦、踏破铁鞋、绞尽脑汁、不择手段、不计后果拿回的书,居然是区区百家姓,她就想吐血!

可是,郁闷归郁闷,怎么的这也叫本书,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对立志从商的李枣儿来说,这本百家姓对她的作用,可能比论语来的更大。

只是关于这本书原来的主人,李枣儿不免心存芥蒂。那个启明究竟是谁还有,说她孤陋寡闻也好,有姓启的吗即使真的有启姓,如此一个小镇,这么稀少的姓,为何从未听长辈们提起过

因而先悄悄将书藏好,李枣儿便找到三哥李康:“三哥,你那时上学时,可认识一个叫启明的”

“启明”李康想了半天,摇了摇头,奇怪道:“没有,怎么”

“没怎么,”李枣儿忙笑眯眯地伸手要李康抱,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今天白天听见有几个路过的人说有个叫启明的,很会念书。我以为三哥认识呢!”

“这样,”李康不疑有他,道:“可能是我回家之后的才去的吧,也有可能。”

“嗯。”李枣儿点头符和,但心里却不是那么想。因为她记得当时那个“启明”说他已经上好几年私塾,照例来讲,李康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人。

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了,他骗她!

然而,李枣儿想到自己也骗了他,彼此扯平,心里虽有火,却生不太起来。末了又安慰自己,罢了,回想他衣服虽然式样简单,但料子不错,应是个富裕人家,而且说话有理,举止有度,弄不好还是个书香世家,实在和自己家不会有什么关联,大概以后也不会见面。渐渐安下心来,不再多想。

只是也打定主意,这书看完,是不可再留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将来真的遇上,大可来个死不认账!

推荐一本书

书名:乱炖江湖

书号:1406714

简介:鸡毛蒜皮的小事,酸甜苦辣的生活和美食,编制了一面厨师种田的旗帜

第二十九章 口袋

因手里拿了本书,周氏又看得严,李枣儿也就安分了几日。每天忙完了周氏吩咐的家务,就找个蔽静处看书。

只不过,一本百家姓对李枣儿来说,难度实在不算大,三五天就背得熟了。为了巩固,李枣儿还特地多了多看了几日。直拖到第十日头上,这才再次默记了一番,十分留恋地找了个机会,将书扔到灶里烧了。

看着火舌一下子卷了书,几乎立时便焚成灰烬,李枣儿叹了一口气,又蹲下身用柴火拨弄几下,直到完全烧尽了,这才停手,一步三回头地走回院子里坐下,拿起手里的活计,想了想,又是一声叹息。

香凤挨在她身边坐着,正在缝一件新衣,见李枣儿这小小的人儿竟似有什么愁事一般地叹气,不觉一笑,问道:“枣儿,怎么啦”

“没啥。”李枣儿连忙摇头,又看到香凤满面笑容,突然灵机一动,往她身边挨了挨,举起手给香凤看,装作可怜兮兮地到:“姐,手疼!”

今天周氏让李枣儿搓几条细麻绳,是很简单的活儿,她也不是做不来。只是她心里有一番算计,想要抽点时间干点别的,故而向香凤讨可怜。

香凤一听,果然心疼她,将她的小手拉过来细细看了眼,又吹了吹,笑道:“可怜这皮肉都红了。”说着轻轻揉了揉,扫一眼李枣儿的活儿,柔声道:“行了,玩去吧,这点事儿姐帮你做。”

李枣儿就等的这句话,不过也不好立时就欢呼雀跃,于是故作胆怯地道:“可是娘……”

“没等娘回来就做完了,娘不会知道的。”香凤拍拍李枣儿的脸,想想又嘱咐道:“不过你得乖乖的,不许调皮。要是惹出祸了,让娘知道可要拨了我的皮!”

“我晓得。”李枣儿喜笑颜开,从香凤的针线筐里抢了几块小花布:“我拼花布玩去。”又捡了针线,一溜烟蹿回屋子,上了炕,躲在角落里,一个人研究起来。

她也不是要做什么伟大的发明,不过就是想缝几个布口袋,里面装了沙子,可以踢可以耍。倒不是她贪玩,而是因为,她来这里之后,不但没发现有人玩丢口袋这种游戏,就连可以娱乐的项目都很少。

而且她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李康,说那私塾附近,除了固定的孩子们去上学,往来没几个大人。而且,能上起私塾的孩子,家里应该也不会太穷。因此她便存了心思,寻思着是不是能做几个口袋卖给小孩子。如果能卖到钱,便攒起来买书,就算卖不到钱,换几本破书也是值得的。

本来,她是有想过要毛毽子,但鸡毛虽有,可是大钱却没有,只得作罢。而口袋则不同,材料简单,做法起来也容易。只不过,这口袋一定要做得新鲜好看,能够吸引那些孩子。

因此李枣儿绞尽脑汁,将手里的花布摆弄了足足三天,总算是鼓捣出了一个,只不过与“正常”的口袋有些不同。

用六个颜色的碎布拼成的方口袋,本来就已经足够鲜艳,但是她猫扑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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