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莲醒来的时候,就觉得眼前的情况有些不对。抬头是细致的雕花房梁,身上盖着的是绣着淡雅花色的棉被,身下则是同一色的紫檀木宽床,床的右边靠窗户位子,有一张木质的书桌,模样倒是有些象现代的办公桌,桌上的油灯光芒黯淡,桌子下面多了些横竖的边框,有些让人费解。桌子后面是一张木椅。床的前方则是一个雕花屏风,外面似乎还有一个屋子。莫莲隐隐约约地听到那边传来了轻轻的话音。
此刻,天未明。莫莲嗓子里有些痒痒的,又有些干。她忍不住轻声咳嗽了一声,就听得外面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地声音,然后就看到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小丫鬟走了进来,上身穿着青色小袄,下身着灰色束裙。虽然颜色很不起眼,但是穿在这个丫鬟身上,却别有一番清淡幽雅的韵味。她看到莫莲的时候眼睛一亮,笑着矮了矮身子:“小姐可是大好了昨日夫人还吩咐大夫过来看看,不过小姐那会儿气色还好,奴婢就做主让刘大夫照着以前的方子开了,小姐现在觉不觉的哪里有什么不舒服的”
这个丫鬟虽然只有十二三岁,但是却极有眼色,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屋子中间的桌子上,倒了一杯热茶过来,递到了莫莲面前:“小姐,先喝点茶润润嗓子。”莫莲一句话还没问清楚,就被这一通话说的头晕脑胀,糊里糊涂的接过来了茶,又在小姑娘殷切的目光下喝了一口,这才终于开口:“无碍了。”说完这话自己就觉得牙要酸倒了,没想到自己也有如此文绉绉的一天,想到这里,不由地端起茶杯遮住了自己嘴角的微笑。
“我这是在哪儿”莫莲喝了几口茶之后,果然觉得嗓子里舒服了不少,开口关心起自己的自身处境,她问完这句话才终于发现一个问题:自己端茶的手好像小了不少,也白嫩了许多。看到这一幕,莫莲手一抖,那一盅茶就猛地掉到了地上,而热水也有一些飞溅到了自己的手上,只不过莫莲倒是不觉得疼痛。只是怔怔地看着地上破碎的茶杯发呆,如同她此刻破裂但却拼命想要愈合的心脏。
“小姐,您没事吧!”那个小丫鬟吓了一跳,看到莫莲呆呆傻傻的样子更加慌乱起来,回头冲着外头哭喊:“何妈妈!”看到小丫鬟的这个反应,莫莲倒是镇定下来了,瞪了她一眼:“茶杯碎了收拾了便是,哭什么”
虽然莫莲的声音不大,甚至还带着些没有发育完成的少女稚气,但那个小丫鬟倒是脸上多了些欢喜,连忙应声说道:“是,小姐。”一边答应着一边开始收拾起打碎的茶盅来。而这个时候,就看到一个大约40多岁的妇女也如同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一边低声念叨着:“小姐又病了吗佛祖保佑小姐无恙,夏荷,赶紧叫刘大夫去。”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莫莲好端端地坐在那里,神情带着些无奈地瞅着她,那模样倒好像她才是老人一般,神情充满了善意的安慰。何妈妈看到自家小姐的这个样子,脸上由惊慌变得高兴起来,情绪转换太快,甚至有了些许的扭曲。但是她自己却没有察觉,连忙福了福身子,口中连连说着:“小姐,您大好了吧”虽然如此说着,但是却不敢如同往常一样,将她抱在怀里安慰一下,不知道为何,自家小姐的身上多了些清冷的气息,让人有些不敢靠近。
“无碍了。”莫莲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再次重复了一遍,看到何妈妈眼睛蓦然变亮的样子,心中倒是也为她的尽职而感动。拍拍自己的床边说道:“过来坐坐,我有些话想要同你说。”何妈妈看到莫莲不见外的样子,虽然心里暗自感动,但是却也不敢不分上下尊卑,变戏法似的从床底拖出一个小方凳坐了,这才规矩地说道:“小姐有何想问的”
“我醒来有些事情记不太清了。”莫莲直接说道,看到何妈妈猛然苍白的脸色和旁边夏荷瞪大的眼睛,她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再次闭上了眼睛。心中盘算着此时的状况,自己到底占了谁的身体,又夺了谁的魂想到这里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好像要透不过气来,眼前也一阵眩晕。
看到莫莲的这个样子,何妈妈和夏荷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夏荷毕竟还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抽泣起来:“小姐,早知道这样,奴婢说什么也不会让您洗凉水澡……”莫莲愣了下,刚刚睁开眼睛,就听的何妈妈惊惶且带着阴狠的声音:“夏荷,这件事情你要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莫莲皱皱了眉,看着转过脸望着自己的何妈妈,只是沉默着看了看她不说话。而何妈妈在这种眼神之下,不知道为什么却有种战栗感,声音有些发抖:“小姐,老奴只是担心……”她哆嗦着蠕动了两下嘴唇,担心什么,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再次沉默了一会儿,莫莲终于轻声开口:“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听到莫莲这么一说,何妈妈顿时软了身子,这一松懈下来觉得嗓子干渴要命,心中惊骇不已:自家小姐只是一个刚及笄的姑娘,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威势了这简直比夫人的气势还要足,真真了不得!
看到何妈妈吓成了这个样子,莫莲有些无奈地放缓了语气:“说下以前的事情吧,我想听听。”看到自家小姐恢复了平静,何妈妈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坐直了身子,一板一眼地说了起来。
这个时候,夏荷也重新倒了杯茶水,再次怯怯地走过来递给了莫莲。手中握着青花瓷的小圆杯,听着何妈妈的絮絮叨叨,莫莲的思绪慢慢地清晰起来。这个身体的主人叫做莫宛莲,和自己只是相差了一个字。在家中是庶出,上面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旁人唤作三小姐,虽然说是小姐,但是姨娘去世的早,再加上嫡母不喜,父亲不闻不问,这一十五年来,过的日子还不如得宠的奴婢。
前段日子定了铜山一个大户人家为填房。虽然男方家中并没有一官半职,但是在铜山也算得上是一户家境殷实的人家。更何况夫家的大伯正在京城为官,想来这门亲事,也有政治联姻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