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金甲元鼋这个大麻烦走了,新的麻烦却又出现了。
于仕他们发现,小船的神奇力量消失了!坐在上面完全没有了之前稳如平湖泛舟的感觉。它变成了一条普通得不能普通的小舢舨,在海上颠颠簸簸,估摸着只要一个稍大点的浪头,就随时能把它打个底朝天。
真是邪了门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赖狗嘴里唠叨着,眉头拧得紧紧,脸色越来越难,他在海里混了十多二十年,深知如果坐着一条小舢舨在大海里飘着,生存的希望是多么的渺茫。
只有于仕心里清楚,刚才从小船突然射出的那道白光,极可能就是鱼仙余士吾的元神。在于仕和顾小姐命悬一线的时候,余士吾不惜以元神为代价去抵挡那道足以杀死于仕和顾小姐的金光。如果说一百多年前余士吾为了拯救顾氏金族,而牺牲了自已的肉身,那么一百多年后的今天,他又为了保住顾氏一族仅存的血脉顾小姐,不惜彻底地灰飞烟灭。他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其实都是为了一个原因:那就是报答顾尚儒的治疾之恩。古人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余士吾便是其中之典范,他的报恩行为可以说既可敬,又悲壮。于仕想到这里百感交集,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鱼仙充满了敬意。
只是,于仕心中还有一个想不通的问题,那就是金甲元鼋为什么要除掉顾小姐呢?难道用意是要彻底灭绝顾氏一族?这其中会有什么深层的渊源吗?
不过,现在想这个问题已经没什么必要,眼下最大的问题是:怎样才能安全上岸,这里离海岸有数百里之遥,如果远气够好,一路风平浪静顺风顺水,估计一天一夜就能靠岸,只要上得了岸,那就万事皆好办。但如果运气不是特别好的话,比如遇到逆风,大浪,那就算船不沉,一直没吃没渴的,到头也只有死路一条。
暂时来,于仕他们的运气既不算特好,但也不算坏吧,金甲元鼋游远之后,海浪小了很多,虽然不是顺风,但也不是“当头逆”,风很小。船上有两把划浆,在这种自然天气之下,还能用人力控制着小船向海岸方向靠近。
就这样,于仕和赖狗划着小船慢悠悠的在大海上航行着。而顾小姐一直着原来无忧岛所在的那一片海域,眼神里充满了伤感和依依不舍,因为在那片海域之下,有她的父母和朋友,还有她数不清的童年和少年的美丽难忘回忆。
于仕他们的运气确实不差,海上一直都是微风细浪,小船虽然走得很慢,但好歹是一点一点的往岸边靠近。
就这样一直到了傍晚时份,夕阳把前方的天空和大海染得火红火红,一群群白色的海鸟张着翅膀,鸣叫着在海面上盘旋飞翔,景色十分优美。
但于仕却感到越来越难受,在过去的一天多时间里,他不仅粒米滴水未进,还屡有恶战,最后后脑勺还被顾顺重重的打了一下,人经了这么多的磨难,就任你是铁打的也受不了。于仕到了此时已经极度虚弱,满眼金星乱舞,虽然全身冒着汗,却感觉越来越冷。
赖狗发现于仕的脸色越来越差,就跟张白纸似的,还浑身发抖,便担心的问:大忠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难?
顾小姐也很关切的说:大忠哥,你太累了,还是休息一下吧,船由我来划。说着就伸手想拿于仕的船桨。
于仕连忙摆摆手,但他连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不行,这是件很累人的活,你一个女孩子那能做得了?
大忠哥,你不起我吗?顾小姐马上噘着小嘴,很不服气的说:小时候我爹常常带我出海玩的,划船我比你还在行呢。
大忠,你就别硬撑了,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赖狗也劝于仕:万一到时遇到个什么事,你也好有气力去应付啊。
赖狗说得也很有道理,无奈之下,于仕只好半信半疑的把船浆递给顾小姐:那就辛苦你啦。
顾小姐接过船桨,柳眉一扬,胸有成竹:我的!
顾小姐果然没撒谎,她划起船来真是有模有样,而且和赖狗还配合得很好,一就是以前玩儿过的。
大忠哥,怎么样,我没骗你吧?顾小姐回过头来对着于仕得意一笑。
于仕笑道:不错啊,那我就不管啦,等船靠了岸才许叫醒我。
于仕说罢,顾小姐和赖狗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于仕抱着双腿坐着,把头枕在膝盖上。他太累太累了,很快就昏乎乎的睡着了。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在朦胧之中忽然听到了一阵古怪的歌声,好生耳熟!
不妙!于仕心中一惊,马上睁开眼晴,直起身子,往四周望去。
只见苍穹黑暗,群星闪烁,星光洒落在平静的海面上,把微波映照成大片大片银鳞,原来已经是夜晚了。
那古怪的歌声丝丝入耳,它并非固定的从一个方向传来,有时它在东面,有时又在南面有时甚至各个方向都有,就好象在整个夜空中飘来荡去。
那歌声听着优美婉转,但又透着浓浓的凄凉哀怨味道,似是冤者在申诉苦难,又似游子思念故乡。最为特别的是,明明听着是人在唱歌,但就是听不清唱的是什么词儿。于仕对此也并不感到太奇怪,这种歌声,他已经是第三次听到,别管它唱的是什么,只知道来者不善就是了。
哗啦,哗啦
这是两把船桨划水的声音,顾小姐和赖狗还在不停的划着船呢。他俩划的十分整齐,起桨落桨完全一致丝毫不差,但动作却明显有些僵硬,就好象两台按着固定模式运转的机器。而更令于仕吃惊的是,他发现小船航行的方向,与海岸是完全相反的,也就是说,他们正越来越远离海岸!
停!不要再划了!于仕急忙大声喝过去,顾小姐和赖狗是背对着于仕的,这一声暴喝,有如晴空炸雷,但顾小姐和赖狗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跟聋了似的,依旧十分机械的,一下一下的划着桨。
于仕马上意识到,顾小姐和赖狗遇上大麻烦了。他伸手轻轻拍了拍顾小姐的背,她完全没反应,依旧自顾自的一下一下划着,又拍拍赖狗,情况相同。
于仕急忙走到他俩的身前,仔细观察两人的脸,发现他俩表情呆滞,眼睛都瞪的溜圆,整个眼珠子都露了出来,却是不东西的,于仕把手在他们眼前晃来晃去,他俩都完全没有反应,唯一会做的,就是朝着一个方向不停的划啊划。
这下于仕越发担心了,害怕顾小姐和赖狗已遭遇不测,等伸手去探过他俩的鼻息,才稍为松了口气。还好,还有呼吸,他俩暂时还算是个大活人。
于仕到此基本可以肯定,赖狗和顾小姐是“撞上了”。只是,到底是什么恶物控制了他俩呢?它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于仕双眼警惕的往周围的海面扫视,他突然到,就在离小船船头大约一丈远的地方,缓缓升起了一个人头,这个人头升到脖子露出水面就停住了,所以它脖子下面是什么样的就不清楚。它脸朝着于仕,双眼是睁开的,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幽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猜不透它的目的。
那人头浮出海面后,脸朝着小船,并一直与小船保持着一丈左右的距离向前游动,就好象是它引领着小船航行。
借着星光,于仕到那人头头发散乱,脸部已经严重浮肿,皮肤是白纸一样的白,但上面还掺杂着几条粉红的痕迹,那是因为皮肤溃破后露出的肌肉。
于仕盯着那个人头仔细辩认了一番之后,终于认出了,它是把子!
当然,那不过是把子的尸体而已,潜藏于尸体之内的恶物,才是于仕要面对的真正对手。
但眼下首先要做的,还是速救顾小姐和赖狗,一般人被恶物“缚灵”(指人的思维和身体被强大的外来念力所控制),轻则头昏脑痛,重则疯颠痴傻,甚至变成“白人”(植物人),而且被“缚灵”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所以刻不容缓。
于仕马上咬破食指,对着顾小姐和赖狗的眉心分别用力一点,顾小姐和赖狗头晃了晃,猛然惊醒,他俩瞪着眼,于仕,又天,满脸的错愕,完全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大忠,怎么回事?怎么好象一眨眼功夫就到了天??我头还有点疼。赖狗首先发出疑问。
于仕说:刚才你俩遇到脏东西了,幸亏我及时发现。
什么,脏东西?顾小姐和赖狗听了都大惊,尤其是赖狗,脸刷一下变得比“把子”还要白。
那,那,大忠咱们该怎么办?赖狗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但眼里还是充满期待的,因为他相信于仕。
别慌,我自有办法应付。于仕故作镇定的说,他不想吓着顾小姐和赖狗,所以先给他俩一颗定心丸,心里则在飞快的想御敌之法。
于仕在说话的时候,眼睛是一直注意着水中的“把子”的,当他用血指点醒顾小姐和赖狗之后,“把子”的头就又慢慢没入了海中,不见了。于仕当然清楚,这恶物是绝不会轻易罢休的,说不定很快又会从某一处伸出它的黑手。
果然,才过了一会儿,于仕就到一只惨白的手从船尾处幽幽的伸了上来,并抓住了船舷。
于仕也不吭声,一把夺过顾小姐手中的船桨,猛向那只抓住船舷的白手劈去。
啪!船桨重重的劈在了那只手上,甚至还听到了骨头破裂的声音,奇怪的是,那只手好象还真有痛感,闪电一般的就缩了回去,于仕冲到船尾住水面一,除了微微起伏的水流,什么都不到。
“怪手”是不见了,小船却突然自已动了起来,没有人划,也没有风吹没有浪推,好象无缘无故的就自已动起来了,当然,也可能是下面有什么东西在推着吧。小船航行的方向跟之前一样,也就是朝着大海深处的方向。
大忠,这,这是怎么回事?赖狗吓的大叫,样子他是恨不得于仕身上有双翅膀,能马上带他飞离这片该死的海域。
于仕早就从身上拿出半包“郑黄硝”,迅速均匀地洒在了船板上,这也是他身上仅有的法宝了。还别说,见效,船立刻就停了下来。
赖狗之前没见于仕用过郑黄硝,现在见于仕洒点粉未船就停了,脸色马上缓了些,问:大忠,你的手段可真不少啊,但就洒点这玩意就平安大吉啦。
于仕说:难讲,能顶一阵算一阵吧。
大忠哥,我好象听到有人在唱歌?这时顾小姐皱着眉头对于仕说。
于仕心中一愣:这种歌声顾小姐一直都是听不到的,怎么现在又听到了呢?
大忠,你快,前面有一条船!赖狗突然指着前方大叫,于仕马上顺赖狗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远处海面上出现了一艘大帆船,之前没有半点察觉,它就好象是突然从海底冒出来似的。
这条帆船出现后,就以一种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方式。只刷刷几下就飘到了小船旁边,简直如同鬼魅。
这帆船有三四丈长、船帆高高扬起,船舷上还站了几个人,于仕他们仔细打量之后,竟发现那些人全部都是熟脸,他们正是苍海狼手下的海盗,包括老徐以及之前没有提及的海盗,一共有八个人,却独缺了苍海狼。他是船上没走出来,还是根本不在船上呢?
虽然船上全是熟脸,但就算是顾小姐和赖狗这样的肉眼凡胎,都明白这帆船上的人是脸熟人不熟,必是邪物无疑,来者不善啊。
船上的海盗一个个都对赖狗和顾小姐轻轻招手,星光之下见到众海盗脸白如纸,表情依稀可辩,它们脸上挂的,尽是亲热的微笑,好象是邀他们上船。
只是,如此亲热的笑容,挂在一张张惨白的脸上,会让人更加毛骨悚然。
顾小姐和赖狗本来都是吓得颤巍巍的,但着着,很快眼珠子又定住了,眼皮都不会眨巴一下了。
快闭上眼睛!于仕急忙大喝,幸好顾小姐和赖狗入迷不深,这一喝就把他俩拉了回来。不过,麻烦才刚刚开始。
大忠哥,我好象老觉得有东西要从我的头顶钻进去。顾小姐一边说一边用手乱抓自已的头发,好象头顶盘旋着一群烦人的苍蝇。
我也是,我也是啊!赖狗也跟着嚷嚷。他和顾小姐说着都站了起来,双手四处乱挥,情绪显得很焦燥,把小船弄得左摇右晃。那趋势,过不了一会他俩就要急得跳海。
镇定点!这就恰恰证明那些恶物不能直接攻击我们,它们是想用念力控制你俩,让你俩自投罗,所以切不可自乱阵脚!于仕大声提醒。
等顾小姐和赖狗勉强坐定,于仕又再咬破食指,在顾小姐和赖狗额头上各点了一道驱阴符。
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睁眼,心里只想着船要靠岸,自已要活下去,绝不能有丝毫怯惧和松懈!于仕吩咐道。
虽然郑黄硝对海中恶物有一定的镇摄作用,但它毕竟不是至尊法宝,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失效,所以于仕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他站在船上,手执船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防那些恶物乘机偷袭。
而帆船上的众“海盗”,脸上依然是挂着亲热的笑容,手还是轻轻的招着。虽然它们一时难以直接攻击小船上的人,但也绝不肯轻易的罢休,帆船就象一只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的饿狼,如影随形的紧紧跟着小船。那种虚空飘渺,让人心迷意乱的古怪歌声丝丝钻入人耳,也时时刻刻考验着顾小姐和赖狗的精神防线。
随着时间推移,顾小姐和赖狗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身体开始忍不住乱动,样子很快又会坐不住了。
妈的!烦人!烦人!老子不干了!赖狗终于爆发,他大叫着蹦了起来,似一条被激怒了的狗,浑身上下都带着火气。
啪!于仕二话不说,扬手就狠狠的给了赖狗一大嘴巴,这一巴掌扇得赖狗脸皮火辣辣,同时也让他那混乱不堪的脑子清醒了许多,他瞪着小眼愣了一阵,摸摸自已的脸,又闭目坐了下来。
赖狗刚坐下,马上又轮到顾小姐了。
大忠哥,我老见那帮人对着我招手,不停的对我说过来吧过来吧,我现在真的好想跳到海里去
顾小姐说梦话似的念叨着。额头爬满了汗珠,全身都在颤抖,似有万蚁噬身,虽然还能勉强坐着,但已经撑得十分辛苦,精神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对待顾小姐,当然不能象对待赖狗那样,简简单单的给一巴掌来解决问题,于仕只能采取鼓励的方法,帮助顾小姐抵抗恶物念力的侵扰,他伸出手去握住顾小姐的手,正想开口说话,顾小姐却一下用双手反捉住了于仕的手,放到了自已的胸口上,于仕马上感觉到少女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
大忠哥,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顾小姐激动的说。
自已的手按在了一大姑娘的胸口上,于仕的脸一阵阵发烧,心跳也不由自主的急速了起来。
答应我
顾小姐的手越握越紧,眼睛直勾勾着于仕,里面既有水样的柔情,也有火般的期待。
于仕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轻轻的点一下头,顾小姐马上扑进于仕的怀里,任由幸福的眼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