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心下猛地一沉,暗道:这遭完了。但他在呼喊的同时,他的身子,他的手也动了,右手一抹,抽出挂在腰间的一柄佩刀,佩刀在出鞘时瞬间化为一道匹练般的凌厉白芒,宋江整个人也随着刀芒冲飙出去。随着他的厉喝,陪同的梁山头领们亦是反映过来,大多先是一楞,看着死掉的高俅面色古怪,接着纷纷朝那青年冲去。
可那青年士卒根本不等待宋江等人追来,他击杀高俅时已经身处码头边缘,离宋江等人的距离至少有三百步开外,青年士卒不慌不忙,往后一跃,抬起右手,凌空虚弹。
宋江所学的武功是自家祖传的宋家天刀残篇,虽说他武功不如一些头领大将,这一出手倒也有模有样。此刻宋江已经冲入他百步之内,而其他梁山将领也大多在眨眼间追入了二百步内,但在这青年士卒右手连点下,本来气势如虹的宋江却好似被抽了一鞭子似的,手中单刀以直化旋,护得周身方圆三尺密不通风。
只听得叮!叮!叮!之声连续响起,宋江持刀之手虎口生疼,几乎连刀都拿不稳当,心中连连暗呼:好厉害的凌空指劲!自己的武功终究还是生疏了。
“哥哥!”这时,几名梁山大将也追了上来护住宋江,另几人以卢俊义与关胜二位实力最强的猛将为首,继续朝那士卒追去。
但那青年士卒在弹出凌空指劲的同时,也以极俊的轻身功夫跳到了湖泊的茂密芦苇之上,双足轻点芦苇枝干,迅速远扬。
梁山士卒身上不过是布衣,可卢俊义、关胜等大将今天却是披挂全身,沉重得很,加上他们本来就不擅轻功,眼看那青年士卒踏苇远扬,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去追他!”一位体格精瘦的布衣汉子沉声道,就要施展轻功跳上芦苇追踪。汉子正是“神行太保”戴宗。梁山好汉一百单八,若论轻功,第一非他莫属。
但他还未跑出几步,只听宋江在他身后大喝道:“戴院长,切莫要追,速速回来!”
站在芦苇上的戴宗无奈,只能几个纵身又跳了回来,拱手问道:“哥哥,这又是为何?”
宋江摆了摆手,“那人武功煞是厉害,你不是他对手。若追远了,只怕要被他害在路上。”
戴宗闻言,心知宋江说的是实话,他轻功是不错,可若是与人真个儿动手放对,在梁山兄弟中却不算出色。若是关胜、卢俊义这等功夫的自然是不惧,可自己若贸贸然地追上去,以那人的本领只怕自己三两招内就要去喝孟婆汤投胎了。
“速速去查清那士卒是谁,在何人帐下!”军师吴用对一位小头领吩咐道。他心里已经感觉到——这次梁山定是被人摆了一道。周围的梁山大将一个个在怒声叫骂,但吴用此刻和宋江一样,望着地上的尸体。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林冲兄弟杀了这高贼算了。”卢俊义叹道:“哥哥,你看这事得如何了结?”
“哥哥,哥哥!既然这贪官已了账,那招安之事,便作罢算了!”一位须发倒竖如针的黑脸大汉兴奋地连声嚷嚷道:“招安招安?招个鸟安!既已杀得贼鸟厮,从此跪天不跪人!”
宋江眉头紧扣,瞪了“黑旋风”李逵一眼,呵斥道:“铁牛,不得胡闹!”但宋江心中也隐隐地明白了一件他不得不接受的事实:道君皇帝的御前宠臣死在了梁山泊码头,这招安之事,只怕真得从长计议了。
几日后,梁山泊外,大名府某一客栈。
暗杀了高俅的男子,此刻正坐在客房中安安静静地品茗。男子虽是一身朴素白衫,也不再年少,但眉宇间蕴藏着一股清俊少年缺乏的沧桑与沉稳。经过人生洗练的丰神俊朗,比那些骄傲的少年能让女孩子心动。
自从三年前那位“蝙蝠公子”将他从浑浑噩噩的疯癫中救醒后,慕容复已经变了很多,不但武功明显进步,将家传的“参合指”练成,但他真正的进步,终究还是心境上的变化。
当一个自诩是人中龙凤的角色失去了一切,连尊严都被剥得干干净净后,若还能重新站起来,那一定会沉得下心,稳得住气的。
慕容复的武功越来越进步,也越发明白当初的自傲是多么愚蠢可笑。所以他并不介意在“蝙蝠公子”手下做事。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想要击败的“对手”,不但是武功高过自己,更是堂堂一国之君。想要达到目的,绝不是靠身败名裂的自己一人可以做得到。而“蝙蝠公子”不但对自己有恩,背后更藏着深不可测的势力。
——敢策划天下乱局的强大势力。
一个多月前,那只“老鼠”给慕容复带来了“到梁山泊卧底”的口信。蝙蝠公子的口信说得很清楚:“朝廷已调动人马攻打梁山。若朝廷赢了便算,若是败了,且看梁山头领是否会杀死高俅。若不杀又将其放过,务必在梁山范围内将其击杀。”
慕容复自然能看得出蝙蝠公子的目的。同时对“蝙蝠公子”的气魄更是敬佩,一个比自己年轻那么多的人,却将这天下当作棋盘般布局,当真是长江前浪推后浪么?
慕容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放下尚且温手的茶杯,走到窗头,俯瞰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漆黑的双眸深处,仿佛酝酿着浓浓的黑暗。许久,他才淡淡道:“无论如何,这个天下,还是乱一些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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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境内,重赋与花石纲让天下百姓怨声载道,逼得国内贼寇四起。周边除了大理一国算是交好外,西夏、辽国、金国、吐蕃诸部皆是虎视眈眈,社稷堪称风雨飘摇。但这些民间的苦难忧愁不但从未影响过那位高高在上的道君皇帝,也没有丝毫影响到宛若离世仙境的绣玉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