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刚刚那拨特意赶过去的官兵外,还有一辆官制的马车眼下也正往望月楼的方向赶去,只是那辆马车非并非巡检司所属,而是出于市舶司那等贸易机构。
“李大人是前两天才刚派下的,还不等上任呢,就出了这等事,上面那人若是知道了,必是震怒。”跟谢歌弦同坐车内的是一位留着一撮胡子的中年男人,此人名叫常石庄,是谢歌弦的下属,但并非完全听命于谢歌弦。此时他正将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不自觉地摩挲着,然后又看了谢歌弦一眼,接着道:“只是大人这会过去,也是无济于事了,为何还……”
谢歌弦挑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嘴里淡淡道:“总归也无事,去看看,毕竟是朝廷命官,敢这般直接动手,必是那边有些急了。”
常石庄将手从膝盖上抬起,捻着胡须道:“永州钞关是个极易敛财的位置,难怪那边急了,只是那边这一手看似出其不意,其实却是入了大人的局,这一次怕是真要弄巧成拙了。”
谢歌弦似没听到这句略带几分恭维的话一般,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外面。
常石庄面上也是淡淡,可此刻他心里却完全没有自己面上这般平静,因为他知道,眼下死在望月楼的那位李大人,自上京时就跟谢歌弦有过私交。只是对方并非是他们阵营内的人,所以当时那样的相交,谁看着都像是出于巧合,唯他和殿下清楚,其实都是眼下这位如贵公子般的大人有意为之,有意要令三皇子误会。其实就是他也不明白谢歌弦为何要冒这样的险,毕竟那位李大人是皇上的人,即便当时并未显山露水,但却也不是他们可以妄自结交的,就是殿下当日也曾提醒过几句。直到刚刚,忽然听到望月楼那边出了这事后,他才猛地恍悟过来,原来……竟是为了这一步。
只要对方有一丝疑虑和误会,那么当听闻李大人将坐上永州钞关这个位置时,三皇子那边是很难稳得住了。上半年三皇子就被殿下削去大半财路来源,想必这个时候已有些捉襟见肘,如今哪还见得了这么肥的一个差位又被占去……
就在常石庄暗自思忖的时候,谢歌弦那拨开窗帘的手忽然一动,似看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般,那窗帘被他又拉开了一些,且眉眼微动了动。
常石庄微诧,他刚刚说那么多,都不见眼前这位大人眉毛动一下,此时是看到什么,能令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常石庄也自那拉开的窗帘往外看去,却什么特别的人或事都没瞧到,普通的街道,普通的行人车马,唯一不同的是,今夜较之往常要热闹一些。
“大人,怎么了?”常石庄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无事。”那辆熟悉的马车从视线里过去后,谢歌弦便放下窗帘,面上亦恢复了之前的淡漠,带着浅笑的淡漠。是她坐在那车内吧,瞧这方向,应该是从九孔桥区那离开的才是,是赴宴去了,只是离开得似乎有点早。
……
那把反射着寒光的刀朝自己这砍过来的时候,韩四道大惊之下,反射性地就将手里的外袍给扔过去,也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命不该绝,这一扔,竟真一下子扔到王保和头上,直接蒙住了王保和的眼睛。只是王保和此时差不多是处于癫狂之状,视线虽是被蒙住了,但他手里的刀却没停下,而且不仅没有停,反挥得愈加厉害起来。韩四道避之不急,终是被一刀划到了胳膊,剧痛倏地传到大脑,他不由一声惨叫,冷汗瞬间湿透全身,
知道砍中了,王保和顿时生出一股解气的痛快,平日里闷葫芦样的人,一旦真发起疯,是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的狠。一刀之后,王保和甚至没有停下身将蒙在头上的衣服拉着,只是一边狠狠劈着刀,嘴里一边喃喃说着什么。
刚刚一声惨叫后,外头却还不见有人过来,韩四道心知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他再顾不得多想,眼下也由不得他多想,狭窄的房间内,面对一个疯子,他其实连喊救命的时间都没有。
屋里的桌椅板凳意外的多,他躲了几次后,差点被直接绊倒。
然而他之所以能躲开这几次,还是亏了王保和此时被蒙住脑袋,只是这个优势眼看就要没了,就在对方脑袋上的衣服被扯下的那一瞬,韩四道想也不想,即搬起触手可及的那张椅子猛地往前一抡。
嘭地一声钝击响起,王保和即稳住了疯砍的动作,韩四道赶紧又给了一下,只是第二次他的力道小了许多,而且是对准王保和的胳膊抡过去。生死关头,即便再慌再怕,他还是心里还是稳稳留有一些理智,无论如何,今晚他绝不敢在自己手里闹出人命。
果真,这一下后,王保和手里的刀子咣当的一声,就落到地上,随后,他的人也跟着往地上砰地倒了下去。韩四道站在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地看了好一会,才将手里的椅子给扔到地上,然后趔趄地走过去,将那把刀给踢到床底下,随后抖着手,将自己的外袍捡起来,又在王保和鼻子前试了一试后,才捂着自己受伤的胳膊,往外跑了出去。
却就在他刚跑出房间的时候,忽然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群人正往这过来。
韩四道迟疑了一会后,咬了咬牙,即往一边避开。
他不知道屋里那女人是谁,甚至刚刚给了他一刀,又被他给打晕的那男人是谁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今晚这事,他是被人算计了,眼下若被抓到的话,莫家这两位老爷子定会将他往死里整。
……
不过片刻,前面乌央乌央的那群人就过来了。
“怎么那屋里是黑的,没点灯啊。”
“还一点声音都没有。”
“灯笼,灯笼都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