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好，我安排他先住在前院，专门给伙计们准备的房间内。”莫璃放下茶壶，两手轻轻握着温热的茶杯，“他刚已经跟店里的伙计一块用过晚饭了，这会应该在库房里跟着我店里的账房先生熟悉环境呢。你若想这会马上就见他也可以，只是你需得想好了，是继续瞒着他，还是直接开口道明所有的事。毕竟之前我跟他说的是，你一直在城南某一大户人家里当丫鬟的，待你方便出来的时候，我再安排你们两姐弟见面。”

李跃儿一怔，好一会才嗫嚅道：“我……”

“你这会身上穿的，怎么也不像是个丫鬟。”莫璃叹一声，“小石头是在周府里当过几年小厮，大户人家的丫鬟什么衣着打扮，什么言行举止，又什么时候可以出来，他心里应该都有数的。”

“他……有没有问过我什么？”好一会，李跃儿才有些艰难地开口。

莫璃点头：“嗯，一出周府他就求我带他去见你了，还追着问我，这几年你过得好不好。”

李跃儿两眼即含上泪：“你怎么说的？”

“我说他脸上正长着花斑呢，这就过去让你看的话，可不是平白惹你伤心。再说那等大户人家的规矩向来繁杂，要是让你随便出来，万一惹了主子的不快可不弄巧成拙了。好歹等上几日，待脸上的花斑退了，你也告了假，然后再让你们姐弟两见面岂不好，总归你们姐弟两要说什么话，由我给你们传递呢，总不会再跟以前一样断了音讯。”

莫璃这一通温温缓缓的话说完后，李跃儿终是忍不住低泣出声，不过数年时间，她的人生就已天翻地覆。满身污秽的她再也回不去了，甚至不敢让自己的亲弟弟知道此时她身处何处，亦不敢让旁的人知道，她的小石头有一位怎样的姐姐！

“你何须这般难过。”莫璃轻叹，“小石头如今总算离开周府，你这会哪还有难过的时间，该是好好替他想想将来才是。”

李跃儿勉强收了声，又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才点头道：“你，你说得没错，是我失态了。”

“人之常情而已。”莫璃轻轻一笑，然后道，“说来我也正打算问你呢，小石头你打算怎么办？是就让他留在我这先当个伙计看看，还是直接给他找个正经的大户人家，签个十年身契进去？”

李跃儿即摇头：“好容易脱离了奴仆的身份，哪还有再急巴巴又卖身进去的道理。”

莫璃停了一会，才缓缓道：“周府的二公子已经注意到小石头了，今日我领他出来的时候，那周二公子还特意追出去，打算从我手里讨回小石头。”

李跃儿一惊，莫璃接着道：“我估计他怕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到时定会过来我这，借口要见小石头。虽说即便是让他看到小石头恢复了原来的相貌，他也做不得什么，但对方是权贵子弟。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所以小石头若是卖身进某个大户人家的话，虽依旧是奴仆身份，但到底也算是在大树底下乘凉了。到时那周二公子即便要起什么心思，也得掂量掂量。”

李跃儿脸色微变，皱起一双好看的细眉：“你的意思是。”

莫璃无奈一叹：“这得由你来决定，我这里留他不是问题，但除非我一直将他圈在这宅里，否则真保不齐以后会不会有个万一或是意外的。”

李跃儿沉默了，莫璃也收了口，然后抬手按了按眉心，说了这么些话，头似乎又有些昏沉沉的。油灯上的火苗轻颤了颤，然后爆出一声噼啪的微响。

“你让我先想想。”良久，李跃儿终于开口。

莫璃点头：“这事其实也不着急，毕竟合适的大户人家，信得过的主子也不好寻，只是你心里得先有个谱。”

李跃儿抬眼看向莫璃，顿了好一会，才张口：“大恩不言谢，你今日之恩，我这辈子都不会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