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璃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走到那盆山茶旁边,抬手,执剪,咔嚓一声,就将一支红色的茶花箭了下来,然后轻轻搁到那匹红绸上。
厅中顿时发出一阵倒抽口气的声音,随后所有人都愣住,石大山更是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失声道:“快住手!”刚刚那一剪,简直就是剪在他心尖上一般,那血哗哗哗地就喷了出来。旁边一位官老爷在谢歌弦的示意下,将石大山重新按回座上。
植株的枝叶被剪断后,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被屋里炭盆的热气一烘,丝丝缕缕地送到每个人鼻间,令所有人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这姑娘,可真是下了血本!
石大山的出声阻止,并未令莫璃停下,且她下剪刀的动作还快了起来,并一边剪一边气定神闲地开口,温软的嗓音里带着三分笑意:“刚刚各位或许还没看明白云裳阁这批丝绸颜色的特别之处,十八名士,绝非虚名,将此花跟与它们同色的丝绸放置一处,大家就能看出些名堂来了。”
第十八声咔嚓落下后,那摆着十八匹纯色净面丝绸的长台子上,每一匹丝绸上都放着一支同色山茶花。如此一看,让人只觉那每朵花都似从那丝绸里幻化出来的一般,花与稠相互映衬,同色同源,让人分不出彼此。
厅内整个静了下去,他们说不清到底是惊于这女子的魄力,还是惊于那些明明一开始看着很普通的丝绸,此一刻却真感觉越来越感觉不凡起来。
好一会,石大山才叹道:“可惜了一盆极品山茶,这十八色丝绸确实难得,只是名士之名却还是有些勉强。”此时他亦比刚刚看好那批丝绸,但他更心疼的是那盆茶花,好家伙,这小姑娘就那么咔嚓咔嚓的几下,一盆难得的名品眼睁睁的就没了!
知道还是会被刁难,莫璃将手里的剪子搁回托盘内,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口:“自古能得名士之名者,无论人或物,皆以原色为本,以本论质,以质为珍。无需花色装点,无需纹路陪衬,是以——”她说到这,又抬手将托盘内一个画卷拿起过来,一边打开,一边道,“真名士,自风流。”
画卷展开后,那上面就落着“真名士自风流”六个字,字体俊秀,笔划间自有风流韵味跃然纸上。
“这是市舶司提举大人赐的字。”莫璃说着就往谢歌弦那看了一眼,大家心中即恍悟,这下这批丝绸果真是要水涨船高了。谢歌弦不由失笑,自莫璃道出那六个字后,他即明白这姑娘其实从一开始就打上自己的主意,简直物尽其用到了极致。且她高明之处是,她这前后说的全是实话,但那些话道出来后,却能让所有人误会,他写的那几个字就是为这批丝绸赐名。
莫璃接着道:“因知道今日云裳阁携‘十八名士’过来参加冬宴,所以谢府的谢老太太便借了‘十八名士’于我前来陪衬,同时也让大家在品评丝绸锦缎的同时,还可赏花助兴。”这大实话一出,她将谢老太太也拉到阵营里了,谢老太太代表的是什么?是整个谢府,谢府代表的是什么?是王公勋贵,是所有商人都需要巴结的对象。
如果说刚刚进大厅时,莫璃跟谢歌弦和姬御风等人只是热络得让人侧目的话,那么此时,所有人都不得不正视起这姑娘背后的关系网了。
石大山面上果真换上一副认真的神色,眼神隐约露出几分思索。只是过了一会,忽然有人不解地道了一句:“既然是借的花,那么莫姑娘刚刚却将一盆名品山茶给剪了,这个是不是……”
“请大家上前来一看。”莫璃闻言后即跟旁边的贾黑对视了一眼,然后莞尔一笑。
她话还没落,早有人起身走过来了,石大山是第一个冲上前的,片刻后,大家又是一惊。
“这是……”
“这是假花!”
“只有花枝是真的!”
“这,难道是用这些丝绸做出来的茶花!?”
直到这会,这些大商户才将注意力整个放在那些净面丝绸上,一个个仔细捻嗅摸了起来,同时相互之间低声交流看法。旁边那落着“真名士自风流”六字的画卷也被恭恭敬敬地搁在一旁,“十八名士”的名声终于在他们心中落了根。
莫璃心里长吁的口气,然后抬眼往对面看去。
谢歌弦面带浅笑,举杯朝她颔首示意;姬御风则看着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且眼里依旧带着几分审视;阿圣如往常般对上她的目光,然后嘴角扬起,为她笑得纯粹;红豆知道自家姑娘的目的达到了,激动得满脸通红;而那边的韩四道,周泯,莫星,还有莫二老爷等人,面上神色各异,心里滋味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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