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路上小心。”覃桓昔点了点头,目送莫绍蘅的车子离开,直至车子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才挪动脚步,脸上激动和狂喜的笑容再也无法掩盖,脑子里不断地浮现出宝贝甜美的笑容。
想着明天一早还要陪宝贝吃早餐,覃桓昔回到独居的小楼,交代李婶一声便上楼休息了。一直到躺在床上,他还有些难以抑制兴奋的心情,辗转反侧许久才缓缓入睡。
梦里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父母健在,宝贝也才三岁,一家人每天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什么事都还没有发生,没有仇恨,没有家破人亡,没有失去儿子的三年,他也没有变成覃桓昔,他还是——宁薛!
第二天一早,覃桓昔就起床了,他先让李婶派人去主院告知老爷子一声,早上他约了莫绍蘅和莫寺源一起吃早餐,今早就不去主院陪老人家了。
他没有让人多说什么,这座覃家大宅里发生了什么事,哪里逃得过老人家的眼线,除非是像寿宴那天的意外,老人家自己都很忙,来不及顾及其他。否则依照昨晚的情况,莫绍蘅出现在覃宅的大门口时,自然有人第一时间通知老爷子,哪里还需要他的解释。
覃桓昔走出覃宅大门时,莫绍蘅派来接他的司机就已经等着了,见到他出现,立刻下车替他打开车门,恭敬地邀请他上车。
“久等了。”覃桓昔坐上车后礼貌地开口道。
“覃少爷千万别这么说,您很守时。”司机有些受宠若惊,手下的动作却很利落,发动车子平稳地驶离覃宅,在很多人眼里,覃桓昔的身份很特殊,非比一般的富家子弟,他对上覃桓昔时不由自主地变得十分恭敬。
覃桓昔到达莫宅时,莫姗杉正牵着莫寺源等在大厅门口的台阶上,小家伙伸长着脖子一个劲地往大门口瞧,一副害怕他失约的焦急模样,白白嫩嫩的小脸布满委屈,一见到他下车,立刻飞奔而来。
“小源,慢点,小心台阶。”莫姗杉根本来不及拉住他,赶忙追了上来。
覃桓昔三步并两步地走上前去,一把接住朝他扑来的莫寺源,无奈地屈指刮过宝贝的小鼻子:“不可以乱跑听到没有?万一摔倒了怎么办?爸爸和桓昔哥哥、还有姗杉姐姐会心疼的知道吗?”
莫寺源一把搂住覃桓昔的脖子,他现在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在意覃桓昔的教训。桓昔哥哥果然没有忘记和他的约定,一早就来陪他吃早餐了,他今天一大早就起床了,等了很久桓昔哥哥也没有来,他还担心桓昔哥哥不来了呢。
“桓昔哥哥,小源等你很久了,爸爸今天特意吩咐管家伯伯,准备了很多早餐,因为不知道桓昔哥哥喜欢吃什么,所以爸爸说可以多做几样,桓昔哥哥,我们快去吃早餐吧。”莫寺源一脸兴奋地催促着覃桓昔。
“好,小源最乖了。”覃桓昔忍不住亲了宝贝一口,回头朝莫姗杉点头道,“早,莫同学,不好意思,这么早就来打扰你们。”
莫姗杉轻笑:“覃同学千万别客气,小源很喜欢你,你愿意教小源小提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们也不用互相客气了,以后我就叫你桓昔吧,你也别叫我莫同学了。”
“好。”覃桓昔点了点头,如今他成了小家伙的小提琴老师,以后和莫姗杉的相处机会会更多,他也不习惯如此客套,何况莫姗杉是真心实意地疼爱着他的宝贝,他对莫姗杉本就充满感激。
“小家伙今天一大早就跑来告诉我,今天早上你要过来陪他一起吃早餐,兴奋得不得了,要不是我拦着,他都想去大门口等了。”莫姗杉说着笑了起来,“桓昔,莫叔还在等着我们,快进去吧,边吃边聊。”
“好,谢谢。”覃桓昔抱着莫寺源跟随莫姗杉走进大厅。
第16章 早餐
覃桓昔抱着莫寺源走进大厅,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莫绍蘅。
“小叔,桓昔来了。”莫姗杉语气格外轻快,说完回头对覃桓昔道,“桓昔,先坐。”
“莫叔,早。”覃桓昔将莫寺源放到地上,笑看着小孩欢快地跑向莫绍蘅,嘴里还嚷嚷着“爸爸,桓昔哥哥来了”,他的眼神慢慢变得柔和。
原本以为他会排斥儿子和莫绍蘅见面,真当面对这一刻,覃桓昔忽然觉得,过往的担忧只是杞人忧天。其实说到底,他怕的也是莫绍蘅知道真相,毕竟男子怀孕生子堪比天方夜谭,不是谁都愿意接受。
“早。”莫绍蘅放下报纸,接住扑上来的莫寺源,小孩满脸的兴奋,他勾着唇抚摸着小孩的脑袋,随即拍拍莫寺源的后背,示意小孩站起来,起身对覃桓昔道,“先去餐厅。”
莫寺源闻言,立刻跑去拉覃桓昔的手:“桓昔哥哥,我们快去吃早餐吧。”
“好,那小源就给桓昔哥哥带路吧。”覃桓昔好笑地看着人小鬼大的小家伙,听到宝贝捂住小嘴偷乐,也感染到了宝贝的好心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莫姗杉笑了一会儿,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莫绍蘅,见莫绍蘅嘴角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她心里的最后一丝担忧也放下了。小叔虽然和覃老爷子交情甚好,但毕竟和覃桓昔不熟,她还担心小叔和覃桓昔会很难相处呢。
覃桓昔面对一桌子丰盛的早餐,中式和西式不可胜举,他终于明白莫寺源口中的意思了,莫名感到汗颜。按照小家伙的意思,这是莫绍蘅特意吩咐厨房给他准备的早餐,原因是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覃桓昔揉了揉额角,覃老爷子平时已经够讲究挑剔了,没想到莫绍蘅比老爷子还夸张。
莫姗杉瞧见覃桓昔的表情,觉得很好笑,她邀请覃桓昔入座道:“小叔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让厨房多准备了一些,以后小源还要麻烦你照顾了。”
“小源这么乖巧可爱,我也很喜欢他,以前我只有一个人练习小提琴,以后若是有小源陪着我,想必一定非常热闹,也不用担心一个人会寂寞无聊了。”覃桓昔抚摸着坐在他身边的莫寺源,眼神宠溺柔和。
莫姗杉深有同感,她能理解覃桓昔说这话时淡淡的孤独感,她何曾不是这样?从小就被灌输着大世家小姐必须要拥有的涵养和礼仪,这不能做,那不能玩,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学着强加给她的东西。
想来覃桓昔比她更孤独寂寞,她和覃桓昔的状况既相似,又有些许不同,她从小就喜欢画画,而覃桓昔也从小就热爱小提琴,只不过父母不愿意她专心学画,但是覃桓昔却背负着整个覃家的荣耀。
莫姗杉很喜欢现在的覃桓昔,过去虽然和覃桓昔相识,交流的机会却极少,覃桓昔总是带着疏离的态度,让人不知道怎么与他相处,但是现在的覃桓昔性格变得开朗了,也爱笑了,更是多了几分亲近。
不过很多时候,一个人只有经历了极大的挫折和死亡的恐惧,才能真正看清自己的内心。覃桓昔曾经与死亡擦身而过,大概是看明白了很多事情,放下了沉重的包袱,才有了这些转变,却也是好事。
齐丰宇打着哈欠走进餐厅,见到堆满桌子的早餐,眼睛瞬间一亮,飞扑上来抓起一块烤面包就往嘴里塞,口齿不清地道:“今天什么日子?早餐这么丰盛,饿死我……咳咳咳咳……”
齐丰宇一手猛捶胸口,一脸难以置信地指着笑得云淡风轻的覃桓昔:“覃覃覃……”
“让开!”贺璟逸仿若看白痴般瞥了一眼齐丰宇,气度非凡地拉开椅子坐了上去,镇定自若地道,“早!”
“早,璟逸哥,丰宇哥。”莫姗杉好笑地望着饱受打击的齐丰宇,解释道,“桓昔从今天开始就是小源的家庭老师了,教小源小提琴,小叔昨晚特意邀请桓昔今天一起吃早餐,待会儿还要送小源去上课。”
齐丰宇接过女佣递上来的水杯,猛灌了几口才将卡住的烤面包吞下去,他将水杯还给女佣,坐上椅子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莫绍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为何要让你知道?”
“卧槽!”齐丰宇差点跳起来,“我好歹是小源宝贝儿的干爹,这么大的事情,我作为干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成何体统?像话嘛!”
覃桓昔失笑,好整以暇地吃着美味的早餐,忽然发现他已经好久没有吃过如此热闹的早餐了。覃老爷子对规矩很重视,食不语寝不言,除非宴请宾客的重要场合,否则作为覃家人都要遵守规矩。
他对齐丰宇和贺璟逸两人也是略有耳闻,莫绍蘅最得力的左右手,一个管黑,一个管白。别看齐丰宇平日里吊儿郎当很不靠谱的样子,事实上这种人最可怕,“齐爷”这个称呼可不是浪得虚名。
覃桓昔见齐丰宇还在嚷嚷着,好心地帮着解释一句:“小源想学小提琴,姗杉就向莫叔推荐了我,很荣幸能成为小源的家庭老师。”
“覃少爷过谦了,小源能有覃少爷教导小提琴,将来必定前途无量。”齐丰宇抓耳挠腮,总觉得他和覃桓昔就算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那也是两个世界的人,私底下他胡闹惯了,覃桓昔却是规规矩矩的小少爷。
覃桓昔但笑不语,一边照顾莫寺源,一边坦然自若地吃着早餐。
一顿早餐吃得其乐融融,莫寺源时不时地闹几个天真无邪的笑话,又有齐丰宇附和,覃桓昔和莫姗杉被逗得哈哈大笑。连莫绍蘅也跟着笑了起来,让众人倍感诧异,莫绍蘅素来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可见他今天的好心情。
吃过早餐,莫姗杉一早还有课要上,便让司机送她去学校上课,本来都是由她送莫寺源上课,偶尔时间来不及时,也由管家亲自接送,不过今天有覃桓昔在,她也想多给覃桓昔和莫寺源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
覃桓昔教莫寺源检查过书包后,再给小家伙背上,看着小家伙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欢快的样子,他的心阵阵柔软,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骄傲成就感。
覃桓昔摸摸宝贝的脑袋教育道:“记住了吗?以后每天上学前都要检查一遍书包,看看有没有东西落下,不能养成丢三落四的坏习惯知道吗?不然爸爸和桓昔哥哥都会生气的,明白了吗,莫寺源同学?”
“明白了!”莫寺源仰起小脑袋,认真地回答。
“乖!”覃桓昔十分满意,牵起宝贝的手,“来,我们出发。”
莫绍蘅站在一边,看着一大一小之间温馨和谐的气氛,嘴角的弧度再也没有落下,他鬼使神差地走到覃桓昔身边道:“走吧……”
覃桓昔蓦然回头望着他,诧异地问:“莫叔也一起去吗?”
莫寺源惊喜地仰起头,一把抱住莫绍蘅的腿:“爸爸要送小源去学校吗?”
莫绍蘅弯腰抱起莫寺源:“嗯,今天爸爸和桓昔哥哥一起送你去学校。”
“太好了,我最喜欢爸爸了。”莫寺源搂住莫绍蘅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肩窝磨蹭。
莫绍蘅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心,刚才看到莫寺源黏着覃桓昔,而覃桓昔的眼里也只有莫寺源,他心里莫名有些异样,这一大一小把他忽视得彻彻底底,如今两人的目光终于放到他身上了。
覃桓昔眼睛余光打量着抱着莫寺源走在他身边的莫绍蘅,莫绍蘅这个爸爸其实当得很称职,虽然会因为忙碌,不能时刻陪在孩子身边,但莫寺源的一切,莫绍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绝不会让人有机可乘。
莫绍蘅毕竟身份特殊,若不是时刻小心谨慎地派人保护着莫寺源,莫寺源的生活也无法安安稳稳。覃桓昔很庆幸,7年前那一晚遇到的人是莫绍蘅,若换成其他人,不一定能做到莫绍蘅那般周全,在他“死”后还能收养莫寺源。
莫寺源直到坐上车,还一直处在极度兴奋的状态,今天不但有桓昔哥哥送他上学,连爸爸也一起跟来了。他知道爸爸平时很忙,虽然偶尔也会送他上学,但是他也不想爸爸太辛苦,连休息的时候都没有。
“桓昔哥哥以后还会送小源上课吗?”莫寺源坐在覃桓昔和莫绍蘅之间,幸福得不得了,偷笑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问覃桓昔。
“当然,只要小源愿意让桓昔哥哥送你上学。”覃桓昔求之不得,他多想时刻陪在宝贝身边,随即又道,“刚才桓昔哥哥已经和姗杉姐姐说好了,今天让桓昔哥哥接小源放学。
莫寺源当下激动地捧着脸,眼睛笑成了一弯新月。
覃桓昔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小孩的脸颊,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莫绍蘅,见莫绍蘅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们,神色平静,他悄悄松了口气。
在说出真相之前,他不想惹来莫绍蘅的怀疑,但是面对心头的至宝,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覃桓昔已经想清楚了,莫寺源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的,要想将莫寺源带回身边,唯一的办法也只有说出他就是宁薛的真相了。
到了学校,莫寺源依依不舍地拉着覃桓昔的手:“桓昔哥哥,你要早点来接我。”
覃桓昔失笑,摸摸他的小脸保证:“好,桓昔哥哥一定提前过来,等着小源下课。”
“一言为定!”莫寺源这下满意了。
“吆,我们家小源真厉害,都会说成语了。”覃桓昔故意逗他,“好了,小源乖,再不进去上课可要迟到了。”
莫寺源惊了一下,立刻放开覃桓昔,挥挥小手道:“爸爸再见,桓昔哥哥再见。”
覃桓昔目送着莫寺源小小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中,有些心疼,又有些欣慰和骄傲,他下意识地感慨道:“小源真的很懂事,你把他教得很好。”
“嗯,他一直都很乖。”莫绍蘅顿了顿,忽然道,“把他教好的人,不是我。”
覃桓昔一时有些愣怔,直直地望着莫绍蘅,忘了如何反应。
两人对视良久,莫绍蘅轻声道:“去走走?”
覃桓昔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只是循着莫绍蘅的意思点了点头:“好……”
第17章 试探
覃桓昔望着与他并排行走的莫绍蘅,最初的惊愕已经慢慢退去,原本他确实抱着试探的念头,想找机会问问莫绍蘅当初收养莫寺源的事,哪料到莫绍蘅竟主动开了口,倒也省了他拐弯抹角。
覃桓昔最想知道的是莫绍蘅在哪里收养的莫寺源,收养之前宝贝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和吃苦。宁家的那些人如此痛恨他们一家,他和父母死后,铁定也不会善待他的儿子,光想象他就心痛得快要窒息了。
“怎么了?”莫绍蘅见覃桓昔突然脸色苍白,稍显担忧地揽住他的肩膀,“不舒服?”
覃桓昔歉意地摇摇头:“我没事。”
莫绍蘅松开揽着他的手,目光却没从他身上移开:“若是身体不适,今日便先回去。”
覃桓昔笑了笑:“谢谢莫叔,不过我真的没事,要是身体不舒服,一定告诉莫叔。其实我只是……只是想到了小源,之前我听爷爷提起过,小源是莫叔从s市宁家带回来的孩子,宁家遭遇那样的变故,小源他……想必受了不少委屈。”
莫绍蘅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沉默片刻道:“没有,我去的时候……他刚过世。”
莫绍蘅的口气似乎有些落寞,他已经不记得当初得知宁薛去世时究竟是何种心情,只记得当时脑子里有些乱,一时间不想见到任何人,连齐丰宇和贺璟逸也被他赶了出去,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了一整天。
莫绍蘅对宁薛的感情很复杂,但不可否认的确受到了这个人的吸引,毕竟那个时候他和宁薛已经过了为感情冲动的年纪。7年前发生的那晚,他喝了不少酒,但也不至于醉到失去理智,也确实有他的刻意为之,他的心里并不想拒绝这个人。
原本以为他们之间不会就此结束,虽然开端有些荒唐和尴尬,但也不是无法补救。
宁薛毕业后就回到了s市,莫绍蘅知道宁薛的身份,大世家出生的人都背负着太多的家族包袱,他暂时也不想去打扰宁薛,给宁薛平添更多的烦恼,而且他也等得起,只是命运似乎并不给他机会。
当年他也是刚坐稳莫家的掌权人位置不久,家族里仍有不少不甘心的人蠢蠢欲动,而道上的苍蝇蚊子也以为那时的他定是焦头烂额,正等着伺机而动,那些人甚至相互勾结,妄想将他除之而后快。
莫绍蘅有时候虽然自负,但也懂得弱点两个字,尤其是心里的弱点,更不能暴|露在人前。在他和宁薛都没有稳定局势之前,他断了对宁薛的所有关注,这一断便断了四年,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宁家出事的那一年,他正好人在国外,莫绍蘅原本就有打算,国内的局势已经稳定下来,处理完国外的事后,他就回来找宁薛。想来这么多年,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也已经长成了成熟稳重的合格继承人。
当他知道宁家已经易主,宁薛的父母也早在一年前双双自杀,宁薛独自一人带着孩子生活,却也已经车祸去世的时候,莫绍蘅第一次尝到了懊悔的滋味,他懊悔当初的过于理智,更懊悔自己的犹豫不决。
生在大世家,他应该比谁都清楚大世家的无情,明争暗斗都是小事,很多时候为了利益连至亲之人都可以残害。就像当年的他,如果不是知道父母的死亡并非巧合和意外,他也不会回到莫家,将莫家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看着那些逼死父母的人,在他的手掌心里垂死挣扎,苟延残喘。
莫绍蘅想如果当初他没有为了那些所谓的弱点,断了对宁薛的关注,在宁薛最困难无助的时候,他就可以拉宁薛一把,宁薛也许就不会死了,而他们之间也会变得不一样了吧,至少不是y-in阳相隔。
“莫叔……”覃桓昔停下脚步,抬手覆在莫绍蘅的手上,这才发现莫绍蘅的手十分冰凉,他的心微微一颤,安慰的话脱口而出,“您无需自责,我并没有觉得您当初的决定有何不妥,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无法体会您当时面临的局面。但是在那种情况下,如果是我处在您的位置,我想我也会这么做,不光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在乎的人。”
不管当年他和莫绍蘅之间发生过多荒唐的一夜,覃桓昔是真的从未怪过莫绍蘅,但是时至今日,突然听莫绍蘅亲口说出他死后发生的事,说不悸动,那是真的自欺欺人。
说到底他和莫绍蘅谁也不欠谁,莫绍蘅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覃桓昔却能感受到莫绍蘅潜藏在话语里的后悔和一丝淡淡的感情。他不知道莫绍蘅当年对他究竟抱了多深的好感,也不想自作多情,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莫绍蘅当年对他应该是有些感情的,但是爱肯定谈不上。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覃桓昔心里却并不排斥,莫绍蘅这样的人,浑身带着光环,若是莫绍蘅喜欢上谁,应该很难有人能够拒绝吧,包括他自己也一样,何况他和莫绍蘅之间有过一夜,还有一个儿子。
覃桓昔完全能理解莫绍蘅当年的做法,他也身处其中,那样的生活犹如一片巨大的澡泽,每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连自己的命都无法预估,谈何保护心爱之人?
莫绍蘅的身份尤为特殊,那种危机四伏的局面,自然不是常人能够感受,如果当真被仇视莫绍蘅的人知道,莫绍蘅如此在意他,他本就四面楚歌的生活,想必更加艰辛,一个不小心就会变成威胁莫绍蘅的筹码。
莫绍蘅感受着手上光滑细腻的温暖,记忆里当年将宁薛紧紧抱在怀里的感觉再次变得清晰。他贪婪着那份温暖和充实感,才在这么多年后仍旧念念不忘,即使矫情,那也是千真万确不可磨灭的事实,得不到的永远是存在于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无论天涯海角相隔多远。
覃桓昔见莫绍蘅的视线始终落在他的手上,猛然发觉在大庭广众下,他和莫绍蘅的举动有些过于亲昵了,他忙缩回手,有些难为情地道:“人有时候难免身不由己,一个人的能力也毕竟有限,做不到十全十美面面俱到,何况莫叔您已经做得够好了,我想……我想宁薛学长在九泉之下,也会很感激您为他所做的一切。”
莫绍蘅突然有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宁薛学长”四个字从覃桓昔的口中说出来似乎有些别扭,而且这人每次提到宁薛的事时,眼神中总有些道不明的情绪,那种感觉仿佛在谈他自己的过往。
“嗯!”莫绍蘅轻轻应了一声,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出于何意,看到覃桓昔时总有些情不自禁,这些埋藏在心里7年之久的心思,他未曾告诉过任何人,但是对着覃桓昔,却比想象中更容易说出口。
覃桓昔这才朝莫绍蘅露出一个轻快的笑容,心情也没那么沉重了,他往前走了几步,回头恰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莫叔,您之前说您找到小源时,宁薛学长刚过世,那您是在哪里找到小源的?”
“我去的时候,他的葬礼刚结束,宁老爷子找了保姆照顾小源。”莫绍蘅没有说出口的是,莫寺源纵使有保姆照顾,但是过得并不好,倒不是说保姆没有尽心尽力,而是莫家的其他人容不下莫寺源。
覃桓昔一想到莫寺源失去他时的无助和孤独,心痛得无以复加,他努力压住翻滚的情绪,轻声问道:“小源他过得好吗?莫叔收养小源,定受到了不小的阻碍吧?”
宁家和莫家素来没有交情,莫绍蘅突然要求收养他的儿子,在宁家掀起的风浪定然不小。爷爷对他这个孙子倒也算得上疼爱,但是老人家也想一碗水端平,就算想要保护莫寺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莫绍蘅想要收养莫寺源,想必爷爷第一个不会反对,但是莫家的其他人恐怕要着急了。莫绍蘅是什么人?莫寺源将来要是有了莫绍蘅这座靠山,长大后知道了他们这帮亲戚的所作所为,想要颠覆宁家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覃桓昔勾唇浅笑,光想象那群人当时的反应,他就觉得大快人心,就算心里再不愿意又能怎样?他们又有多少资本和胆量承受莫绍蘅的怒气?何况这群人最会的就是见风使舵,有机会见到莫绍蘅,巴结都还来不及,哪还敢反对莫绍蘅做出的决定?
莫绍蘅能感受到覃桓昔对莫寺源深厚到不可思议的感情,也不想覃桓昔难过,淡淡地道:“没有。”
莫绍蘅说的倒是事实,确实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因为他在收养莫寺源之前就做了一些调查,也只是单独和宁老爷子见了一面。老人家一年内失去了儿子、儿媳妇和孙子,本就对莫寺源怀有愧疚,也知道莫寺源留在宁家不会有好日子过,自然不会反对他收养莫寺源。
至于宁家的其他人,从不在莫绍蘅的考虑范围内,不管宁老爷子同不同意,就凭宁家人对待莫寺源的态度,他也会不择手段地带走莫寺源。莫寺源是宁薛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宝贝了,他不能再让过去的悔恨重蹈覆辙,他会替宁薛好好照顾莫寺源,也让自己的心好受一点。
有时候死亡并不代表过去,更不是终点,有些人有些记忆,活着的时候并不清晰,似乎也不那么深刻,只是想起时心头会有那么一丝丝的悸动。但是失去时,却发觉那丝悸动其实早已刻入骨髓,越是想要忘记,记忆反而越清晰,心也显得更加空空荡荡。
覃桓昔没有打扰莫绍蘅的走神,他安静地走在莫绍蘅的身边,直到又穿过了一个红绿灯,他回头看了一眼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的保镖,轻声道:“莫叔今天不用急着去公司吗?”
莫绍蘅脚步一顿,转头问:“你有事?”
覃桓昔笑了:“莫叔都不着急,我这个既不用参加比赛和音乐会,也不用上课的人,更加无所事事了,我也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悠闲地出来走走了,如果可以,我真的舍不得就这么回去。”
莫绍蘅的嘴角终于有了弧度,语气低柔地道:“那就走吧,公司有璟逸和丰宇。”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想来大老板旷工,身为属下也不敢有任何怨言。”覃桓昔环顾热闹的大街,兴致盎然地道,“我们先去看看小提琴吧?小源还没有小提琴,虽然我有很多用过的小提琴,但是我想送一把新的给小源,等将来小源学有所成,再送一把收藏的好琴给他。”
“好,你决定就好。”莫绍蘅似乎也感染到了覃桓昔的好心情,神色越发柔和。
第18章 留宿
覃桓昔低头凝视着莫寺源安静练字的小模样,心里一片柔软,他抬手按亮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不知不觉已经9点了,宝贝还在长身体,这个时间点该准备睡觉了,就算再舍不得,他也得告辞离开了。
覃桓昔摸了摸莫寺源的小脑袋,柔声道:“小源,今天先练到这里,该睡觉喽。”
莫寺源抬起小脸直直地望着覃桓昔,突然扁了扁小嘴,一脸不舍地道:“桓昔哥哥要回去了吗?明天星期六,我不用上课,可以晚一点再睡,桓昔哥哥今天晚点再走好不好?我还想听桓昔哥哥拉小提琴。”
覃桓昔失笑,但是他不能让莫寺源养成晚睡的坏习惯,小孩子其实很懂得利用撒娇达到目的,如果他今天因为星期六不上课的理由,答应了莫寺源,莫寺源下次会找更多的理由,让他一次次地妥协。
这种习惯很不好,覃桓昔自然不会让宝贝养成坏习惯,他稍显认真地道:“小源乖,早睡早起身体才能健健康康,小源还在长身体,更应该早点睡觉。小源要记住,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熬夜对身体很不好,所以不光是小源要早点睡觉,爸爸和桓昔哥哥也要早点睡,明白了吗?”
莫寺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歪着头思索片刻道:“爸爸晚上常常不睡觉,待在书房里很久很久,小源也不晓得爸爸在做什么。”
覃桓昔突然一阵语塞,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莫绍蘅。
莫绍蘅微微尴尬地轻“咳”一声,故作一脸镇定。
覃桓昔努力忍笑:“小源怎么知道爸爸晚上不睡觉?”
“丰宇叔叔说的呀,而且小源也看到过,有一天我起来上厕所,上完厕所又有点口渴,想找家里的帮佣阿姨给我倒杯水,看到爸爸书房的灯还亮着。”莫寺源睁大眼睛,毫不客气地“出卖”了打小报告的齐丰宇。
“爸爸平时工作很忙,晚上还要处理公事,不过爸爸以后若是不爱惜身体,熬夜不睡觉的话,小源应该提醒爸爸,让爸爸早点睡,这才是爸爸的好儿子。”覃桓昔含笑摸摸莫寺源的脑袋。
莫寺源闻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嗯,小源听明白了。”
说着便转身跑向莫绍蘅,扑到莫绍蘅腿上,一本正经地道:“爸爸,你以后要早点睡觉,桓昔哥哥说了,不睡觉会生病,小源不要爸爸生病。”
莫绍蘅接住莫寺源小小的身体,抬头看着别过头去偷笑的覃桓昔,冷硬的脸庞第一次露出无奈的表情,嘴角却扬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他拍了拍腿上小孩的后背道:“好,爸爸答应你。”
“太好了!”莫寺源得到满意的答复,又从莫绍蘅腿上滑下来,跑向覃桓昔,一把抱住覃桓昔的腿撒娇,“桓昔哥哥,你今天可不可以不要回去了?小源的床很大很大……”
“这么大!”小家伙为了让覃桓昔相信他的床非常大,张开双臂比了一个“超级大”的手势,“桓昔哥哥可以和小源一起睡,绝对不会掉到地上。”
覃桓昔一愣,转头去看莫绍蘅,莫绍蘅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他收回视线,低头去看搂着他的腿,使劲磨蹭撒娇的宝贝儿子,想要答应的冲动涌上心头,他怎么舍得让宝贝失望?宝贝灿烂的笑容才是他最想见到的。
从答应成为莫寺源的家庭老师,到今天也才过去短短半个月,这是他重生以来过得最充实的半个月。白天在家里复习功课和练习小提琴,晚上有宝贝儿子陪伴,陪宝贝写作业、做手工、教宝贝学小提琴。
覃桓昔从未想过,他能这么快回到宝贝身边,就算宝贝已经认不出他这个爸爸,完全把他当成了一个可以依赖的大哥哥,他也已经毫无怨言了,他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守护在宝贝身边。
“莫叔,今晚恐怕要打扰您了。”覃桓昔最终还是心软了。
莫绍蘅起身走到一大一小身边,拍拍小孩的脑袋,对覃桓昔道:“随时可以留下。”
覃桓昔笑着点头,似乎正是从那天一起散步逛街开始,他和莫绍蘅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近了。他知道莫绍蘅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对人也有些冷淡,但是那天莫绍蘅与他说了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