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张桌子上,已经坐了人。左侧靠内坐的是昨夜陆甲在佛心院内见到的那名书生和另外一男子,再往右是那名樵夫和一大汉。右侧坐的是几名镖师和戏班三人。
众人见一行人进去,也不抬头,仍旧低头默默吃饭,只是不时侧眼瞟过,神情异常怪异。左思禅和皇甫朔均觉奇怪,吕方更是不解,心道:“突降大雨,只不过来寺中暂住,都是南来北往之人,先前并不熟识。俗语道:出门靠朋友。这些人却目光怪异,分明都把对方当做仇敌,不知是何道理?”
左思禅皇甫朔二人却更加惊恐,自收到飞鸽传书至今,虽已将寺内众人调查清楚,却人人可疑,就不得不人人都防。又见这些人个个面露凶光,更觉不安。
众人随便找了两张桌子坐下,刚要动筷,左思禅使一个眼色,薛丁立刻领会。
自怀中掏出一支银针,偷偷在饭菜中一试。见无异样,点一点头,众人才开始吃饭。
吕方笑道:“几位何须如此谨慎?这寺中和尚要想害咱们,又何须等到现在?”
皇甫朔哼了一声,道:“还不是因为你!也不知道你有什么重要之处,王爷居然要我们将你安全送到。”
吕方心中一震,心道:“我本是顶替刘健,前去王府的。没想到左思禅和皇甫朔身为八大将军之二,居然也不知道刘健究竟有何秘密,看来这事必定极为隐秘。”
于是又试探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用处,我不过是一个平头百姓,谁料想王爷竟如此器重。”故意喜上眉梢,俏皮道:“两位,你们说王爷会不会是赏赐我美女珠宝什么的?”
宋二冷笑一声,道:“你倒是想得美,只怕像那几个追莫灵踪的侍卫一样,被扒了皮挂在城楼上曝晒。”
哪知宋二一提到莫灵踪的名字,堂内所有人的目光竟一起投了过来。左思禅脸上一愕,双眼一瞪,让宋二不要再说。宋二自知多话,低头不语。
吕方却不管这些,继续追问道:“莫灵踪是谁?”
左思禅面楼怒色,刚要喝斥。忽然那樵夫猛地站起身来,指着吕方喝道:“小子,你是不是不把大家放在眼里?”
吕方疑惑不解,道:“这位好汉,你吃你的,我说我的,碍着你什么事了?”
樵夫从腰间抽出斧头,道:“装什么蒜?来到这里的不都是为了小说而来?”
此话一出,忽然所有人都猛然站起,怒目环视中人。吕方听到小说三字,心中一凛,暗道:“莫非小说一书真的重现江湖?祖先遗训,必须找到此书,才可开启一个天大的秘密。我行走江湖,暗访多年,始终未果,没想到今日竟在此得到消息,真是天助我也。”
眼见一场撕斗不可避免,这时,饭堂外传来一阵咳嗽之声。众人看时,一名红衣女子,扶着一名男子走了进来。
吕方一看到那红衣女子,立时痴了。心中叹道:“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美妙的女子。”再看一眼那男子,满面风霜,走路都站立不稳,似是体弱多病,狼狈不堪。又摇一摇头,心想:“世间之事,真是玄妙无常。如此美貌的女子,怎会跟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当真令人痛心!”
左思禅和皇甫朔看到那男子之时,脸色立变,异口同声道:“怎么会是他?”
吕方奇道:“那人是谁?”
左思禅见吕方话语甚多,早已不满,怒道:“你若再多话,我就点了你的哑穴。”
堂内众人见男子和红衣少女进来,居然都惊恐不已,也不再械斗。坐了下来,窃窃私语:“怎会是他?他为什么会来?”
吕方观察众人表情,奇道:“这人到底是谁?怎么他一来,所有人都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男子找了饭堂最内侧靠近墙角的一张桌子坐下,少女给他倒上茶水,摆好碗筷。吕方望着那少女,心中掠过几丝羡慕,又有几分嫉妒。
这时,那男子似乎不经意进往这边瞟了一眼。吕方正在痴痴地看那女子,见他望过来,慌忙中举起手中茶杯,向他示意。男子微微一笑,也举起茶杯,一口喝下。
忽然男子转过头,望着吕方,道:“兄台,如不嫌弃,请过来与在下对饮几杯如何?”
吕方自是想去,左思禅和皇甫朔将他按住。皇甫朔道:“多谢兄台好意,只是我这位兄弟有疾患在身,不能与他人同桌共饮。”
男子转过头去,不再说话,却从怀中掏出一支竹箫,放在桌上。左思禅和皇甫朔看到那支竹箫,当即脸色变得铁青。二人相对一望,左思禅道:“既如此,小兄弟你就过去与这位兄台对饮几杯。想必这位兄台也不会为难于你的。”
吕方过去,坐在男子对面,男子虽然满面沧桑,却双眼神采奕奕。一身落魄之态,掩不住几分英俊的神采。
男子道:“寺庙之中,本不可饮酒,只不过在下与慧恩大师有几分交情,当可破例。”从腰间掏出酒壶,给吕方倒上一杯,自己也倒一杯。
吕方一闻,清香三溢,乃是上好的花雕。叹道:“极品花雕,本已价值不菲。再加上在这荒郊野寺,一杯酒,足可值千金。你我萍水相逢,姓名都还不曾知晓。便收阁下千金之礼,着实有愧!”
男子笑道:“姓名只不过是躯体的代号,小兄弟又何必挂怀!萍水既能相逢,便是有缘,千金又何尝能买来缘分?”
吕方喜道:“说得好,那么在下就却之不恭了。”说完一饮而尽。
男子也喝一杯,道:“只可惜,世间之人,沉迷红尘琐事而不能自拔。总想识破天机,预知未来,以控他人生死。殊不知命运无常,天道不爽,凡事不可强求。”
吕方心道:“这人言语不俗,似乎早已看透天下之事,怎又会如此落魄?”几句话下来,他早已对着男子从妒到喜,又转而有几分敬佩。
男子倒上酒,又道:“我观兄台神色坦荡,不像某些苟且之辈。不知从何处来,要去往何处?”
听到苟且之辈三个字的时候,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怒色,似乎要将这男子大卸八块,却没人敢动。而这男子却丝毫不以为意,仿佛堂内只有他们三人。
吕方叹道:“只可惜我命不由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又怎么说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