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邱大才都嫌自己贱,修路要不招惹王铎,可能就不会出后来的那些恶心事儿。
这些日子,邱大才很爽,人人睁着拍他马屁,那股劲头和以前大不一样。
以前也争着拍,但和这次感觉就是不一样。
可是,爽了没几天,王铎就又放了一颗卫星,把他的风光抢了个干净。
那声势,他连打对台的勇气都没有,跟王铎比,不是一个量级的。
邱大才依旧不喜欢张楚,修路的事儿也让张楚在邱大才心里的地位大大下降,但遇着了挠头事儿,邱大才还是得找张楚。
张楚正在办公室浇花,看样子清闲的很。
张楚的清闲是真的。
弄清了冬小麦的事儿,他当时手脚冰凉,浑身无力,及至听到王铎的宣传,他就从地狱到了天堂。
张楚知道,王铎要想把冬小麦搞成了,就必须走回头路,走包产到户的回头路,而王铎显然也是要这么干。
在张楚看来,不管王铎有什么背景,都是找死。
一进来,见到张楚的样子,邱大才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他道:“张书记,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这个闲心浇花!”
张楚笑了,道:“我为什么没有?事情很顺利吗!”
张楚跟自己打起了官腔,邱大才更气,嚷嚷道:“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张楚又道:“老邱,不要着急,这是好事儿。”
什么?还好事儿?好你奶奶个腿!
邱大才大瞪着俩牛眼珠子,看着张楚,道:“什么好事儿?”
张楚有点不高兴,但还是忍着,道:“老邱,我简单点说,王铎要把这个搞成了,就必须把地全收回来,继续搞集体那一套,也就是说,他要走包产到户的回头路。”
邱大才迷糊了,道:“什么走包产到户的回头路?走包产到户的回头路又怎么了?”
这个二百五!
心里骂了一句,张楚道:“现在改革派当家,他要是走包产到户的回头路,那他不论有什么背景都得完蛋。”
这回邱大才听明白了,兴奋地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张楚阴阴一笑,道:“没挑明之前,一点不管,甚至暗中帮一把。”
邱大才道:“那挑明了呢?”
张楚道:“挑明了就坚决反对要怎么坚决就怎么坚决。”
下午一点,大会开始。
大会在县重点高中的操场上召开。
除了县重点高中这个主会场,还有许多的分会场,每个乡镇、村子都有。
这时,在主会场的乡镇干部、各村村长神情凝重;在各个分会场,人们都聚集在大喇叭下面,也都神情凝重。
这个会是县政府召开的,张楚没来邱大才也没来。
会议的内容只有一个就是种冬小麦的事儿。
这是好事儿大好事儿,但是,却弄成一团乱麻,没一个村子干成的,谁也协调不了。
种不了冬小麦谁都急,急得上火,一年少收入一半谁不急?但是,一家有不同意见就干不成,何况又岂止是一家有不同意见。
所以,人人都想靠政靠王铎。
一点,一分不差,王铎准时站在了麦克风前。
时至今日,对王铎的印象,全县的人都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他也成了辉山无人不知的名人。
王铎开始讲话,全是干货·没一点水。
第一,如果农民愿意,修水渠,可以只出人工暂不出钱。
第二,农民冬小麦的收成每年拿出百分之五,作为修水渠和维护水渠的费用。
第三,王铁根的公司负责修水渠,也负责水渠的维护。
第四,成立一个委员会,委员为各村村长,负责监督、协调公司的运作。
第五,委员会的性质为村民自治,没有官方性质。
王铎的讲话太有开创性了,虽然简单明了,然这些位村镇干部都久经考验,狡猾大大地,但一时间,也全都晕了。
晕了那么一瞬,反应过来后,都在心里快速地合计起利弊来。
合计利弊的是村干部,至于镇干部,都面色不善地看着台上的王铎,因为很明显,里面没他们什么事儿。
王铎讲完了,道:“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
地沟村的村长赵子祥站起来问道:“我们监督那个为农公司是不是全都监督?”
以王铁根为经理的公司叫为农公司,已经运作起来了,已与不少农户签订了橘子一条龙协议。
“全部。”王铎道:“为农公司虽说是私人公司,但它是为农民服务的,一切都要受委员会的监督,它所赚的钱必须合理。”
没有什么好说得了,只要是个农民,没有人会不同意。
村长算是比较特殊的农民,他们比一般农民更热心,因为他们多了一项权力,很重要的权力。
显然,这个为农公司也是王县长为农民做的好事,要不怎么会有这种事儿?
辉县的农民比过年还高兴。
老百姓这么高兴,自然有真正的干部不高兴,其中的主体是乡镇一级的干部,他们感到权力被剥夺了。
他们不敢直接跟王铎叫板,大都聚在邱大才这儿骂娘。
邱大才不在,他在张楚那儿。
这会儿,张楚蒙了。
开会之前,他们不知道王铎讲话的内容,虽然他们以为他们知道。
张楚和邱大才没到大会现场,他们和很多人一样,听大喇叭广播。
张楚和邱大才激动,只要王铎讲出那些话,王铎就完了,但是,他们万没想到,王铎整这么一出。
张楚脑子乱,他分不清王铎这么做能不能和路线斗争挂上边。最后,张楚想明白了,得给王铎按一个改革开放闯将的头衔。
张楚感觉,上面不会喜欢王铎这么做。
不管喜不喜欢,得动手了,这事儿要是让王铎搞成了,辉山县就没别人说话的份儿了。
王作仁放下电话,心里很不痛快。
王铎让他去县长办公室。
他是银行行长,不是王铎的下属,何况,王铎有事求他。
张楚还行,估计到了王铎下一步的行动。
全县修水渠,再省,也得五十万。所以,王铎或是找上边拨款,或是以县政府的名义找银行贷款。
王作仁是邱大才的亲戚,张楚和邱大才已经找过他,本来答应过的,现在更不会贷给王铎了。
王作仁没去王铎的办公室。
你牛逼,我偏不鸟你!
王铎从一堆资料中抬起头来。
资料都是日本、南韩和台岛的农协的。
王铎看了看表,和王作仁约定的时间已过了半个小时。
吴忠海刚回到办公室,电话响了。
拿起电话,吴忠海道:“喂,哪位?”
王铎道:“三姐夫,王铎。”
不知不觉,吴忠海从椅起来,道:“王铎,你怎么给我打电话?”
王铎笑了,道:“我怎么不能给你打电话?”
吴忠海尽量自然些,道:“你给我打电话一定有事儿。”
王铎道:“我们这儿有一个行长,能不能给他调换个工作?”
是升是降?吴忠海道:“没问题。”
王铎道:“越快越好。”
吴忠海道:“我马上办。”
王铎道:“给我三姐带个好。”
放下电话,吴忠海坐那儿发愣。
王铎虽是他小舅子,但这个小舅子可不一样,面对王铎,他甚至想不起来王铎是他的小舅子。
在他看来,王铎是一个神迹。
三十出头的处长,而且是在人行总行,他是独一份。
这个岁数,这个职务,到哪儿不用别人说啥,没有不高看他的。
这些,王铎连一句话都没说。
忽地,吴忠海一激灵,赶紧拿起电话。
王作仁从市人行出来,失魂落魄,有如行尸走肉。
他得罪人了。
得罪谁了?
王作仁想了一遍,只有王铎。
昨天得罪的王铎,今天就能把他弄下去,王铎是什么人啊?
消息传得要多迅速就要多迅速,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