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以为要老兵玩命的时候,真的会大家争着抢着或者抽签吗?没有的,也没有一个长官会明着命令士兵去死,没有长官做得出来;但是士兵们都知道,不用告诉他们,他们都知道什么样的命令就是要殉国了……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因为路上有了七十四军三零六团暂编营在维持纪律,这一路上的败兵开始变得有条理了,难民也没那么慌张;难民们知道那些穿军装的也会在抢道时不管不顾地撞他们,甚至可能会故意欺负他们,但是大家还是愿意默默地跟着jūn_duì走。这好歹是jūn_duì,如果走没有jūn_duì的路,碰上拦路打劫发国难财的,那就是连命都不保了!乱世人不如太平犬,在战火中涂炭的生灵是那么的无奈和无价值……
一支一支的部队就这样默默从曹小民他们身边过去,曹小民不再向那些部队招呼说服他们留下阻击可能出现的敌人了,因为他努力过,但没有留下一个人。坚守着阵地的人看这那些低着头过去的部队的目光是茫然的,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长官要留下。过去的人根本就抬不起头,他们内心全是愧疚。每一个过去的士兵都知道现在他们安全了,因为有人给他们在后边顶着;但是一种羞耻却让这种安全感变得非常难堪:大家都是jūn_rén,为什么自己就要别人护着?!但是每个人都知道不能留下,留下很可能就再也回不了家了……带着重重的内疚和羞惭,每一个败退的jūn_rén脚步都异常沉重。
“大嫂,可以……”曹小民很不好意思,他不好意思盯着对方的胸脯看;他抱着那个襁褓中的婴儿拖着那个大一点的孩子,在邵家一家家地看过去,终于看到了一个在哺乳的农妇。
农妇冲他投来一丝非常友善的笑,然后从他手里接过婴儿;这个长官处决了撞死百姓的坏丘八,整个邵家都知道了。这支jūn_duì讲道理,不欺负人大家也是知道的。长官抱来的婴儿就是那个刚刚失去母亲、被母亲用身体挡住危险保存下来的小生命;农妇用一模一样的母性接纳了刚刚失去母亲的婴儿;而那些同样善良的农人则和几个卫兵一起用木头给那个年轻的母亲钉了一口木箱,然后这片他乡陌地接纳了她……
一骑健马忽然飞一般直接跑到了曹小民面前骑士才跳下来:“鬼子来了,八公里……”
因为这支部队从四行仓出来的时候带走了几副鬼子的炮兵目镜,所以他们的观察距离可以很长,加上侦察兵前出很远,他们很早就发现了鬼子的部队。
“一个加强大队,或者说一个精编联队,剔除掉了各种炮兵,但是增加了很多机枪,大约两千人……”侦察兵在指点着粗简的地图道:“就在这里,走的都是我们前几天走过的路……”
“两千人!……真的就是把辎重部队和炮兵部队留下的整编联队啊!”李添豪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加上“半仙”和“瘸子”带来的人总共七百四十八人,有一半人有枪,平均每条步枪不到五十发子弹……
“鬼子有炮,小钢炮。”侦察兵继续道:“我们观察到他们的小钢炮数量和重机枪数量都比常规步兵联队多,应该是考虑到走山路特别调整的轻武器强化部队……”
“这仗没法打……最多两个小时。”杨满竖起两个指头:“两个小时,可能要打掉一半的人……”他看着曹小民,他不怕死,但是很显然他希望曹小民下令撤退,因为没法打。
“我们撤吧!”“半仙”终于开口:“八公里的山路,有得鬼子好走了,我们还有时间……”
曹小民愣愣地不开腔,他想打,但实在无法打啊!七百乌合之众对两千精锐之师;他想打,但不知道怎样打!
曹小民扭过头,在高地上可以看到远处的大路依然烟尘滚滚,不用想都知道那里全挤满了败军和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