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鬼子对中国百姓的大规模屠杀并不是从南京开始的,在苏州他们就这样干了,整整八年,在这些禽兽所到之处就没有停止过;后来,当自己已经见惯了那些恐怖屠杀场面后,我每次碰上这样的场面都会把新兵们带去埋尸,埋过尸的新兵以后就不会对鬼子手软了……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懒洋洋的秋日迟迟不露面,天空一片死白,寒意凝成一滴滴清冷的露珠挂在枯萎的草木上;衣衫单薄的一行人在那些看似温柔实质上却异常难走的小山梁上走着。
山地上很多砾石藏在枯草下,鞋底被磨破的布鞋和草鞋踩在上面让人非常难受,而那些枯萎但却很硬朗的贴着地表的植被在不经意间便会把行人的裤腿钩破、把人的腿脚划伤。曹小民带着的这一千多人因为害怕鬼子的部队已经扩散,所以连小路也不敢走,直接在上梁山向着西方进发。开始的时候,这些养精蓄锐的军民在还很黑的天色下行走却还走得很快,但是在翻过两个山梁后速度就开始降下来了。还好,这时因为已经离开了原来小山村的范围,大家要小心前进,每翻越一道山梁都必须派遣尖兵先行到达山顶上观察四面是否安全;所以难民们特别是妇孺老人得以在每前进一段距离都可以休息片刻。但是这一千多人的队伍还是把队形拉大到了两公里以上,缓慢凌乱而慌张。
“前面有村庄……看起来有些奇怪,远远的没看到一个行人,山坡上也没看到农人樵夫,已经派人去去查看了……”到了傍晚,大家准备找地方宿营的时候前哨的李斌所部派人回来报告了情况。
经过接近一天的行军,大家已经非常疲劳了;和士兵们不同,难民当中有半数人来自上海,这些城市居民到了山上而且没有一双好鞋是很艰难的,在等候前哨回报的时候很多难民已经脱下胶鞋或者布鞋检查着脚上的血泡了。
作为这支队伍的指挥官,曹小民把一切看在眼里却只能装作没看见——他自己本身就不是个很会走山路的人,难道让他把脚上的日本皮鞋脱给那些老人或者妇孺?这里不是另一个时空的和平环境,这里每一个小小的疏忽、每一处小伤口都可能要了人的命!他没资格同情别人也不能同情别人,因为在战火中生命都同样的脆弱。
这一路上,曹小民都交带了老兵不断地把自己的作战实例结合经验总结和那些新兵们讲述,虽然这样无法代替实战,但总是会给新兵们一个脑中的概念。
那个拿大砍刀看了九刀都没把韩德禄砍死的大男孩成了曹小民的传令兵,这个孱弱的大男孩在曹小民眼里觉得他很像自己。
“……我第一次在战壕里瞄准了一个鬼子,但是要扣动扳机的时候竟然故意打偏了;是的,那时我还不敢杀人……”曹小民在一路上都在不断地给这个大男孩传授他的战场经验,经常鼓励他:“你比我要勇敢多了,虽然你闭着眼睛,但是你的刀是真的砍了下去……”
除了曹小民,其他的老兵也都在这时抓紧等待的时间继续着他们对新兵的经验传授;这种时候,他们会把一些战场的动作要领也示范给新兵们,而新兵们也会在老兵的指点下演练动作。在战壕里如何在枪林弹雨中瞟一眼确定敌人的方位、在空地上发现敌人的飞机来了如何卧倒、在被敌人炮击时用什么姿势蹲伏……因为事关生存,这些新兵很认真地接受着指导,他们把这些简单的动作在一天的行进内就全部学会了。
前哨的通讯兵回来了,他没有再大声向曹小民报告,而是走到了曹小民的面前,用很细很细的声音几乎是咬着耳朵把前边的村子的情况报告了一遍……
那是一条和曹小民他们呆了三天的小山村相似的村子,但是却要大了很多。几十间房子空无一人,门都是开着的,地上凌乱的物件可以看出这里被洗劫过。
当战士们和那些难民转过了最后一座青砖院落的时候,恐怖的一幕让很多人忍不住发出尖叫!
这里是村子的一头,和所有的村庄一样有一片空地,空地上还有用青石板砌成的长长的一排供人歇息的长石櫈子。就在那一排石櫈上密密麻麻地堆着整排血淋淋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