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罗大夫久久未曾答话,薛世平颓丧地软了身子,在这大丰中风之症还不曾有人医治好过,这病症便如那天花一般,令人闻之胆颤。
寻常百姓若是得了这病症,早早便将棺材备好,倘若是富裕人家,倒还可用上等药材吊些时日。
罗大夫抬手抚了抚下颌间的山羊胡,轻轻摇头,“这病也只能用上等药材温养,若老夫人求生意识强烈,不再受任何刺激,情绪安定,倒也能吊个一年半载,反之,最多三月便难再续。”
这话一出,仿似钟声敲打在钟鼓之上,“咚”地一声,一切尘埃落定。
饶氏面色悲戚,心底却是笑意满溢,这下可好了,老夫人患了中风,她再也不用费尽心思于老夫人斗智斗勇。
不过她的喜意便未维持多久,老夫人在罗大夫断下病症后,在众人以为病无可治时醒了过来。
在薛婧萱印象里,老夫人的眼睛大而有神,黑如珍珠,但如今,却似蒙上了一层灰色面纱,将珍珠一般的光彩所掩盖。
刚睁眼时,老夫人眼睛很不适,她微眯了几下,而后偏头看向床边站立的主子丫鬟,最后目光停滞在薛婧萱身上。
她抬起布满皱纹的右手,轻轻摆动,干涸地双唇动了好几次,方才吐出几个不甚清晰的字眼,那便是,“萱姐儿。”
薛婧萱对这位祖母感情是很复杂的,既爱又恨,但此刻祖母一醒来所喊的不是她嫡亲的儿子,而是她这个庶出的孙女,她只觉得吼间酸痛,双目涩然,一股泪意盈满眸间。
她不自觉地便走向床榻,牵起老夫人的手,握住。
“祖母。”她脆生生地喊道,一出口,一滴泪珠便随着脸颊滚落。
老夫人扯了扯嘴角,似是想要微笑,但面部却因有些僵硬,几次都不成功,她只得作罢,艰难地动了动手,晦涩地道,“好,好,好。”
连着三声,尽是好字,再无其他。
她又看向薛世平,神色激动,“儿啊。”
只喊出这两字,却再也吐不成句。
薛世平忙上前一步,脸上喜意一片,还好,母亲总算醒过来了。
老夫人缓缓扫过人群,儿子、孙女、二儿媳她均作停留,独未曾将目光停留在饶氏身上,她对饶氏尽是漠视。
饶氏却并不在意,患了绝症的老夫人于她而言,并不构成威胁。
薛世平很是开心,母亲能醒过来,他觉得可能还有得治,她不禁看向罗大夫,神色激动,“罗大夫,母亲如今醒来,这病症可还有救?”
对于薛老夫人能醒来,罗大夫其实也很是诧异,行医数年,还从未见过因中风昏睡,不到一日便醒来的,他所见所闻均是至少三天才能清醒,而今老夫人却是破了常规。
即便如此,老夫人病症还是中风,哪怕醒过来,也只能说明老夫人毅力非常,但这病,却还是无法根治的。
罗大夫微一思量,还是摇了摇头,这使得薛世平原本燃起的希望火苗,渐渐熄灭,化作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