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芳这话刚说完,瑜娘险些笑了出来,绣活岂是一两天就能学成的,没个一年半载的根本别想学成,这绣活哪里是光学会针法就可以的,当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李府那会儿请来的绣娘也不是整天都教主子绣工的,那绣娘闲下来的时候没少去织坊找婆婆聊天,她去李府的时候那绣娘就在,她死了,那绣娘都没走,可以想来这绣工教起来有多麻烦了。
单单如何绣出一朵活灵活现的牡丹花就有线色的搭配,针法的走法,整朵花的布局,光是这个想想都够瑜娘头疼的。
真想在成亲前绣出好看的嫁衣想都不要想,瑜娘是有这个自知之明的。更何况那些绣的好的哪个不是绣了几年的,远的不说,就眼前的这个姑娘,怕是绣活就练了七八年了吧,她有这时间浪费在绣工上,还不如一心思放在织布上,要知道,好的织娘能把一匹布织出来一副不重样的花来,也不比那绣出来的花样差了去。
不得不说这个阿芳到底是太小瞧她了,真当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姑娘家家,想怎骗就怎骗,瑜娘看的出阿芳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只要把织布的步骤技巧给她点明,不说几个月,半年下来绝对能学到不少,也能靠织布挣钱,可反过来,她不过就是教了自己几样针法,其它的敷衍一二,她人就已经嫁到杨家村了,等自个儿反应过来也晚了。
瑜娘面上没多大的笑意,淡淡的说道:“阿芳你可别害我了。”
阿芳心头一紧,难不成瑜娘看出了她的打算?可细来一想又不确定,瑜娘一个农家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会知道这里的门道,怕是她娘也只是简单的教了些绣活,从她进门到现在瑜娘也一直好声好气的,不像是多疑之人,唯一有点见识她自个儿都说了,是去县城里卖布时看到的,可见,瑜娘不像是个见多识广之人,阿芳心里一时摸不准,瑜娘嘴里的这句可别害她了是指的什么,只得装作一脸糊涂的问着,“瑜娘,你这是从何说起,我哪里就是害你了。”
瑜娘一边叠着阿芳的嫁衣一边说道:“我问你,你学绣活可学了几年?”
阿芳心里一惊,难不成瑜娘真的看出来了不成,勉强镇定的说道:“有个几年了。”说完,眼神已经不自然了。
瑜娘一副这就对了的表情说道:“你这般心灵手巧的都学了几年,要我学哪里能那么快的就学好,我看还是算了。”
阿芳听了松口气,原来瑜娘想的是这个,若是真能快速学会,她岂会教她,于是笑着说道:“竟说这灭自己威风的话,你都能织布卖钱,怎么会是个笨的,我也是学了不久就能绣活了的,瑜娘你学一段时间,保准能绣出像样的花来,这成亲可是一辈子的事,谁不想当个漂亮的新娘?
你也知,我那门亲事......唉,也不知那人能不能真的考上秀才,考不上没准还要继续苦学再考,这考上了听说是要去县府,然后又去京城,真想以后功成名就,定是要搭不少银子,可他家连聘礼才给了二两二,可见这以后的日子不会富裕了。
瑜娘,我这也是想学门手艺,多挣些银子。”说完,阿芳整个人都是愁容满面。
瑜娘听着都替她头疼以后的日子,这老秦婆子天天嘴边挂着秀才姑爷的,还不知道她姑娘因为这个秀才操碎了心呢,瑜娘颇是同情的看着阿芳,嘴上却无奈道:“你的苦楚我听着都替你难受,想来你这心里定是苦的不能在苦了,我们女儿家家的就是可怜,这婚事全凭爹娘做主,一个不好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瑜娘长叹口气,面上也跟着惆怅起来。
阿芳颇是莫名,怎么说着说着就转了话题,皱了下眉头,继续说道:“可说的不是,要不说咱们姑娘家手里可要有些本事,要真是靠不住了,还能靠着自个儿,老话说的技多不压身可就是这个理儿。”
瑜娘暗挑眉头,别说,以前觉着乖巧的姑娘,现在肚子里也是有二两墨水了,说话都与别人不一样,这见识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还未成亲就为自己以后得气息打算了,话里话外都是想着让自己学这绣活,瑜娘冷笑,前世她都是需要卖身才换来的手艺,这一世岂是随意就让她给骗了去。
瑜娘也不与阿芳绕弯子了,这个姑娘的心思不管是不是她所想的那般,是真教也好,不真教也罢,单单有秦婆子在,也不是她说教就能教的,阿芳这个姑娘已不是她从前那般看待的小姑娘了,瑜娘心里一叹,颇是孤寂,“阿芳,你的话我明白是个什么意思,既然你一在说这个,我也就明说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却也不能不往心里去了。
明眼人都知道,你这是一代代传下来的手艺,我猜这应该是你娘那边传下来的吧?
呵,且不说这个,便说你过来教我绣活可经过你娘的同意?白日我还跟你娘闹了不愉快,你娘那张嘴我是真真实实领教过的,着实不想在……
我不说出来,你应该也明白,我姐都是卖身给人家做奴才才学成的手艺,我又没跟谁学过,只是我娘教了教我,我在自个琢磨琢磨,能织出什么好布来,慢工出细活的,一个月能挣几个子,还不如你这绣花,单单一个荷包就能挣个十几文钱呢。
若真是拿我那半吊子的织布手艺换你这祖传的绣活手艺,你娘知道了还不得骂死我,这村子以后我还怎么待了,就是你娘不说什么,我娘定是也不依的,到时候,我家哪里有银子能买你家手艺?
我虽了解你心里的苦,可确实帮不上你什么!可别在提这个了,你在说可真真就是在害我了。”
瑜娘说完都觉得口干舌燥的,听了一堆话后的阿芳显然有些懵,她万万没想到瑜娘是这么会说的人,还能拉下脸子来的人,小时候在一起玩她还觉得瑜娘是个好说话的,只要你提了她就抹不开面的拒绝你,说不好听的,这姑娘性子里是带着几分蠢的,只是两年不怎么接触,怎么变化就这般大。
阿芳颇是有些不信邪的想在说说,嘴刚张开,瑜娘便把叠好的嫁衣放在她手里,别有深意的看着她说道:“阿芳,不如我们聊聊这嫁衣的样式,正好我还不知做什么样式的嫁衣好呢。”
那别有深意的眼神,阿芳立马就明白了,瑜娘心里明亮的,她压根就不信她,突然有种被看穿的羞耻感涌上心头,阿芳脸上发热,勉强跟瑜娘聊了会儿,就带着包袱告辞了。
瑜娘送走阿芳,心里有些失落,自家妹子这几年也没个可说话的朋友,这几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摇摇头,进了爹娘那屋去看阿文可醒了没,一进屋小家伙依旧睡的香甜。
瑜娘一乐,可不能在让阿文睡了,不然小家伙晚上不睡觉竟祸害爹娘。
瑜娘把阿文叫醒,小家伙明显不乐意,扯着嗓子啊啊的,半哭不哭的样子,瑜娘可不怕他,给他把了泼尿,就把人放在院子里,让他自己在院里走着玩,还有些迷迷糊糊的阿文抓住瑜娘的腿就赖在上面不动,瑜娘低头一看,好家伙,这还酝酿着睡意准备在睡一觉不成?
另一边,阿芳前脚刚进院,秦婆子后脚就出来小声的问道:“怎样?可是答应你了?”
阿芳面无表情的摇摇头。
秦婆子脸一拉,没好气的说道:“我就说那丫头没人家说的那般老实,鬼精着呢,不然能哄的王家大儿子愿意拿六两六给她下聘礼,我看当初她们就有问题,指不定私下就好上了。”
阿芳坐在院里皱了皱眉,“你说这个有甚用,真就是像你说的,那也是她的本事,再者说,你不是说就她那模样,是个长眼睛的都不会看上吗?怎么这会儿又说人俩是私下早就好上了的。”
秦婆子眨了眨眼睛,哼哼唧唧的,也不提这茬了,又问着闺女说道:“你把你去了后,她都说了啥给我说说,一句不落的都说了。”
阿芳眼里显然有一丝不耐,她自然想学了瑜娘的手艺,可奈何瑜娘不是个傻的,今天她又讨了个没趣,心里已经很不顺心了,在看到秦婆子的嘴脸,到底姑娘家家,心里有那么两分清高,自打瑜娘订了亲,秦婆子就没少说这事,话里话外都带着比较,阿芳心里自然有杆秤,她到底是比不比瑜娘好,她心里都不觉得,这会儿也给不上什么好脸色了,心里已是焦躁,不耐烦的说道:“说了你就能让她教我了,她要是能教,我还能回来?娘,你就别问这个了,这事定是成不了。”
“嘿,你这还没做上秀才娘子呢,就不听老娘的话了?”秦婆子一下子横道。
阿芳瞬间无力反抗,一五一十的把这事给细细的说了一遍。
老秦婆子听完后,脸上的皱纹难得没抖动,想了好一会儿,又说道:“这样,你明天在去她那坐会儿,也不提这事,就说与她一起待待,你拿着你的嫁衣在那绣花,她干她的,一直待着就是。”
阿芳颇是不解的看着秦婆子,秦婆子对着女儿说道:“你先别管这个,听娘的,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待晚上赵母回来后,瑜娘把今天阿芳过来的事讲了一遍,赵母也没多想,还跟瑜娘夸道:“阿芳这姑娘还真是不错,人长大了还跟小时候似的不藏私不说,还想着多学门手艺傍身,她那亲事我也听说了,只要她日后的男人出息了,她也就跟着享福了,也不用在累死累活的在那做绣活,这凡是做绣活的,到老了眼睛哪里还有好的,咱都会了织布,可不学那个,再说,那秦婆子可不是个讲理的人,阿芳心里想的倒是好,她娘若是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拆台呢。
那婆子前好几年,还想着拿教绣活挣钱呢,若是知道阿芳教你,还不得来咱家闹上一通,没得惹了一身嫌。”
瑜娘边包着饺子边点头,“正是这个理,我就没答应。”有些事她也不能说的太明白了,这也就是闲来无事,给自家老娘说一说,也没打算说清楚了。
赵母叹口气,“这光顾着摆摊子都望了你嫁衣这事,总想着你明年才嫁人,不急,不急的,可看看,人家闺女都已经把嫁衣缝好了,瑜娘咱们等年前,听说县城年前都会新上布料,那料子都好看的紧,做衣裳可有型了,今年咱家也挣着钱了,娘给你买好料子做嫁衣,穿上去指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