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几声鸡鸣,天色蒙蒙亮了,大夏东直道淳州府桑梓县捕快郑东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更确切的说,他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所惊起。
随手抄起床头处横放的腰刀,一个鲤鱼打挺蹦下床,双脚、脚趾紧扣地面,左手持刀鞘,右手攥刀把,整个身体成弓字型向前探身,郑东用低沉的声音问道:“是谁在外面”
无怪乎郑东如此警惕,胥役本就属于下九流之列,社会地位极低,又是个得罪人的行当,少不得被人暗算寻仇,他的父亲郑直,就是一次夜晚归家途中,遭遇闷棍,被一阵毒打后,回家躺了几天就暴毙身亡。
“东哥,我是小潘,青石镇发生了大案,县老爷下令,除了谢头带一队人留守外,其余捕快衙役都火速赶往青石镇,县尉赵老爷一柱香前就出发了,他出发前说了,凡是没在巳时之前赶到的衙役,每人领二十杀威棍。”
听到一半时,郑东就拉开了房门,露出门外一个白胖的身形,一溜溜的汗珠正从对方脸上淌下,如果不是一身粗布衙役服饰,单看长相身材,还以为是那个地主财东家的少爷,平时在县衙里,大家也都戏称他为潘少。
“好了,我知道了,先进来歇一歇喝口水,等我穿好衣服,省得一会你再昏倒半路上,我可没那个力气背你。”随手将腰刀放在床上,郑东不慌不忙的开始更衣。
郑东今年只有十八岁,可是从他父亲五年前身亡后,他就开始子承父业,年纪虽轻,却也算是经年老吏,又逢世道动乱,光是亲身经历的大案就有十几起,甚至击杀过一个小有名气的江洋大盗,也是靠着这个功绩,让他成为桑梓县衙三大班头之一,地位仅次于捕头李兆峰。
拎起桌上紫砂壶,对着壶嘴猛灌了一大口凉茶后,潘少长长打一个饱嗝,环顾了一圈屋内老旧的木质摆设,咂咂嘴说道:“东哥,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又不是缺银子,非把家里布置的这么寒酸,您又不是咱县太爷,何必弄出这种清廉表象!”
“你懂什么叫上行下效吗连县太爷都知道做门面工夫,咱们这些底下人,要是不能跟上面保持步调一致,早晚要倒霉。”郑东有些不屑的回道。
说话的光景,他已经穿戴完毕,头戴平顶方帽,帽檐插着羽毛,身穿箭袖青衣,腰缠褐色皮质板带,上面嵌有钢环,那把鞘上青铜都磨得铮亮的腰刀,就挂在环扣之上。
“好了,咱们出发吧。”郑东说完这句话,已经当先走出房门,反正家中表面上看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他平时房门都是不锁的。
“东哥,错了,青石镇在县城东面,咱们得顺东门出发,你怎么往西边走了。”潘少紧赶几步追上郑东,手下意识想要拽他,想想还是没敢。
“你懂什么,青石镇距离县城三十多里,现在这个时辰出发,想在巳时之前赶到,怕不是要跑吐血,当然要找个代步工具。”郑东一边说着,一边向县城西北方骡马集行去。
花了五分银子,雇了一辆驮马板车,红日高挑、在距离巳时还剩下一刻钟左右时,郑东他们终于看到了青石镇的影子,随着车子的不断接近,郑东心头骤然笼罩上一层厚重阴霾,总觉得远方青石镇好像一个巨大怪兽,等着将他一口吞下。
初夏,本是阳光浩瀚,万物勃发生机的季节,可此时的青石镇却显得有些萧瑟。
小镇的青石板路上,一字排开着几百具残缺的尸首,死相极惨,青石板在血水的浸透下已经变成暗褐色,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撒布在空气中,熏人欲呕!
“哇……”从未经历过如此惨象的潘少蹲在地上,连隔夜的酒菜都吐了出来,最后吐无可吐,顺着嘴角流出的都是淡绿色胆汁,全场却没有一个人笑话他,因为在他之前,已经有超过半数的人先吐过,那遍布全场的秽物,清楚的证明了这一点。
唯有郑东面对满地的尸体却面不改色,甚至还蹲下身子一具具开始检验,解下腰刀,不时的用刀鞘翻弄尸体,检验了十几具后,郑东脸上露出几许疑惑神情。
“郑班头,对于这起惊天惨案,你怎么看。”一个身穿绿色官衣,头戴纱帽,年约四旬枣红色面庞的官员,望着郑东低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