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他六七岁的时候,那个名叫惠娘的女孩子就失足落下深井去世了。黄谨对她的印象并不很深刻,只依稀记得母亲和阿嫫都对她很好,而她似乎对自己也十分友爱,时常带着自己玩耍。她就象一个模糊的影子般出现在自己的童年里,又模糊地消失了……
惠娘死的那年,他七岁。尸身停了床,蒙头蒙脚地盖着白布单子,他躲在角落里,懵懵懂懂地淌着泪。想到那个爱说爱笑的姐姐再也不会醒过来了,他有种从未经历过的茫然的悲伤。他的母亲和阿嫫也穿了白,两个人抚尸痛哭,眼睛红肿得核桃一般。他从没见母亲如此失态过,吓坏了,藏在门后不敢出来。
这时,他从门缝里看见杨驭风杨大人从外面一路直走了进来,进了门,扒下外面的常服,露出里头穿的素白袍子,慢慢走到灵前。他并没有痛哭失声,只是缓缓地在灵前上了三炷香,在那尸身旁边呆坐了半个时辰就走了。只是在他转身出门时,黄谨在他的眼角处看到微微一点水光。
想起童年的那些往事,黄谨微微有些愣神,没注意到左小妍正在一旁袖着手,微微地摇头叹息着。
她想,这傻孩子!毕竟年纪小,还真单纯啊……这么浓厚的jq味道居然都闻不出来?什么有些交情,什么同乡,nonono,那叫惠娘的女孩子分明就是杨大人和西夷公主的私生女嘛,这是多么明显的事……
事情的经过显然是这样的:杨驭风少年时出使西夷,与西夷公主两相爱慕,坠入爱河。然而造化弄人,北鸿的色鬼皇帝强行霸占了西夷公主,杨驭风敢怒不敢言,公主也终日郁郁寡欢。然后,可能他二人之前就已经生有一名私生女了(嗯,这个设定似乎有些勉强,先不管了),杨大人这时候哪儿敢相认啊,正好西夷公主正得宠,渣皇帝赏了她一座别院,可以在宫外住着,于是乎私生女就养在那里了……
方姨娘陪着杨大人的时间最长,知道这些事并不稀奇,这也能解释为毛她听见自己的话时那样惊惧了;然后杨大人自然对那个意外身故的私生女百般宠爱和内疚,于是也可以解释他为毛想收自己为义女了——爱屋及乌和补偿心理呗……
是这样吧?一定是这样!多么狗血的言情呀。她悄悄打量着黄谨,面前这个少年还是那么干净漂亮秀气,可怜的娃,你知道自己的母妃给父皇戴了一顶高耸入云的大绿帽么?
而且,黄谨一直都对自己好,处心积虑地想让自己过上好日子……哎,自己就是个来自外太空的二货,何德何能得他如此厚待啊。
看着面前这个清秀的没娘的孩儿,左小妍心里软软的泛起一阵微酸,不由自主就伸出手,轻轻捏了捏黄谨的脸,微笑道:“好啦,管她是谁呢,不提这些个了……哎?你今儿怎么和你六哥一起来了?”
“我们一直都觉得月姬这事儿有蹊跷,前几日抽不出身,今日六哥得了闲,就约了我一起来了。没想到能跟姐姐在这儿遇上,这也算是心有灵犀了吧?”
黄谨笑嘻嘻的,一任左小妍的手捏上他的面颊,两只漂亮的大眼睛水波荡漾,熠熠生辉。
“我说你们还有完没完?时候可不早了!”不知何时,罗锦云走了过来,停在五步外看着他们,语气颇不耐烦。
黄谨冲左小妍吐了吐舌头,眨着眼睛偷笑,故意把身子往罗锦云那边侧了侧。罗锦云眼尖,立刻就看见左小妍的手刚刚才离开他的面颊,而且两个人浅说低笑,十分亲密的样子。罗锦云脸上不禁勃然变色,却又不好发作,迸了半晌,方粗声道:“住持师太还在那边呢,你们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说毕,也不等他们答言,自己猛地转了身,蹬蹬蹬一阵风般大步而去。
黄谨笑不可抑,用胳膊肘捅了捅左小妍,挤眉弄眼地低笑道:“姐姐瞧见没有?那一位都快气死啦,在那里吃干醋呢,姐姐不去安慰安慰人家去?”
左小妍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咬牙切齿地皱眉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别没正形了,咱们快进庵里去吧。”
……
左小妍给丁荫荫的孩子取了个乳名,叫秋秋,这次一见,发现小家伙已经会在床上翻身打滚了。她看着秋秋憨憨的稚拙的样子,又是欢喜又是心酸,不禁又掉下了两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