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轻哼一声,无非是想要再折磨她,她连死都不怕,还会怕折磨吗?只不过临死之前能在看看他,也是好的。【】
常德海手一挥,便有狱卒打开围栏,拆下锁住秦玉琵琶骨的锁链,与拴在脚踝上的铁球。
只是那铁爪与脚踝上的锁链,已经钉入骨髓,无法拆除。
秦玉每走一步,脚踝上都传来钻心的痛,每走一步,都有血迹从脚踝处浸出。两脚间不轻的锁链,拖着地发出阴森森的响声,也拖出一地的血色,显得格外的惊悚。
柳司韶紧紧地握手成拳,紧紧地咬紧牙关,身上因为隐忍而发抖。才想上前一步,却被常德海带来的御林军揽住。
“柳大人勿让属下为难。”
秦玉轻飘飘的瞟了一眼,回了他一个安慰的笑。
她腿本就旧病复发,行动不便,如今加上那钉在骨髓里的铁链。柳司韶想象不到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痛。
常德海上前弯腰扶住了秦玉,规规矩矩的样子就像平日在宫中一般。
柳司韶无能为力的看着秦玉拖出的一地血色,即便这样,她的背还是挺得直直的。让他不觉得想起,多年前看见秦玉驾马从灞桥上过一般,英姿飒爽,威风凛凛。
她的脸是平静的,她的笑容,是幸福的。
是因为要去见那个人了吗?秦玉,那人伤你至此,你竟还甘之如饴。
秦玉,值得吗?
秦玉走在通往乾清宫的路上,那是那人的寝殿,她曾日日居住的地方。
秦玉脑子里回放了两人自相识至今的种种,这一路,似是走完了她的一生。
“娘娘,您进去吧,皇上在里面等您。”
秦玉点了点头,看着面前的朱色雕花大门。这扇门里,有她思念的人,这扇门外,有他一心想要置之死地的人。
秦玉手覆在门上,感受着来自门的冰冷,心里却是气血翻腾。
七七,这或许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了。
秦玉耳边似是传来曾经来自这门内的欢声笑语,曾经,他将她拥入怀中,曾经,他视她如珍宝。曾经,一切,都已化为曾经,犹如过眼云烟。
秦玉慢慢的推开朱色大门,那人,就如她想的那般映入她的眼帘。
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如同她想的那般,高高的坐在龙椅上,案上放着厚厚的奏折。他像以往一样,拿着朱砂笔,细细的批阅。
曾经,她就坐在他身旁,替他磨墨,甚至替他批阅奏折。他偶尔会不悦的皱着眉,偶尔会爽快的大笑。
秦玉慢慢的走了进去,铁链激荡着大理石地面,在这个寂静的寝殿内,格外的响彻。
常德海将门关上,那一地触目惊心的血色,让他皱了皱眉,借着关门的空挡,偷偷的瞄了一眼座上的人,景孝帝,并没有因为秦玉的到来而抬头看上一眼。
大门紧紧地关上,殿内暗了下来。
秦玉盯着那人,走进了,慢慢悠悠的跪在了案前。
“罪臣秦玉,拜见皇上。”
景孝帝如同没有听见一般,仍旧沉浸在奏折当中。秦玉也不再言语,只是跪在地上,含笑的看着坐在上首的人。
那一身明黄,真是与他最为相配的颜色。他轻轻地皱着眉,她知道,奏折里定是有什么又惹他不快了。
他是一个好皇帝,爱民如子。他不是一个暴君,减免赋税,是百姓心中的仁德之君。
身为帝王,平日里很少看出他的喜怒,喜怒不形于色,是身为帝王最根本的素质。但是她却总能一眼便看穿他的心思。
他的七情六欲,在她的眼中向来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情。
他平日里总是噙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对人随和,并不是一个残忍的君王。
秦玉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腿,来自脚踝的钻心之痛早就麻木了。这双腿碰不得凉,曾经每到阴雨天气,他都会将她的腿放在他的怀里,将她裹在锦被里,不让她感受到一丝凉意。
这冰凉的大理石地面,对她这双腿来说,不过是雪上加霜。
秦玉自嘲的笑了笑,他对她,却是残忍的。
“朕以为,一个连心都麻木的人,身体也是会麻木的。原来,还是会感受到痛吗?”
景孝帝突然发声,在秦玉所料之外。
秦玉抬头看着景孝帝,见他正饶有趣味的看着自己,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伸手揉了揉痛到麻木的腿。
秦玉听得出来他的讽刺,她身上的千疮百孔,她从未言语过一声疼痛。那铁爪入骨时,她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而他要的,不过是想看着他痛。她却没有遂了他的愿。
“罪臣也原以为,心死了,身体也会跟着死去。却没想到,这身体竟活的比从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