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是要亲?不敢了?”
眼前凑过来的大脸肌肤光滑,略成小麦色,不似男子般阳刚,倒有些像是女子的阴柔,两撇淡淡的柳眉横亘在一双桃花眼的上方,笔直俏丽的鼻梁,粉色的薄唇……
怎么看,都与风月的容貌一模一样!
要说这风华,虽是风月的表弟,是风月娘亲双胞胎妹妹的儿子,可这两人均是继承了自己娘亲的容貌,于是,男的阴柔,女的娇媚,毋庸置疑,他们的感情也自是最好。
许久未见的姐弟两相见,自然分外相亲。
可两个一模一样的大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来,又着实让人有些不忍窥见……
可风华却好似全然不在意那些异样的眼光一般,微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将自己的脸蛋努力地朝风月这边贴了过来,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自己那嫩滑的脸蛋碰上风月那双薄唇。
反正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与风月玩的,现在就当做是叙旧怀念了,又有什么关系?
他倒是要问问这个没良心的,出嫁三月有余,为何都不给自己来封信!
难道真的像他们所说,女的有了丈夫就不要爹了吗?
虽然他不是她爹,但是他好歹也是她家里的一个男同胞,是吧?
不想他风华这个大男人不介意,可向来无拘无束的风月这次却扭捏了起来。
狠狠地将风华的脑袋扭到一边,“哼,姐姐我现在是有丈夫的女人,怎么能亲你呢?”
一点都不给风华面子,风月环抱起自己的手臂来,高昂着不可一世的脑袋,便是连这个动作,姐弟二人都一模一样。
“哼,没良心的东西!怎么又忘了,我是哥哥,你是妹妹?”
不满风月对自己弟弟的称呼,每次风华都要忍不住反驳,伸出手指来,戳上了风月的脑袋,恨不得将“他是哥哥,她是妹妹”这个意识也一起给她戳进去。
为什么?
因为只有成为风月的哥哥,才能更好的保护风月啊,而当弟弟,可不是只有被保护的份儿了么?
嘴上说得是埋汰风月的话,可不过片刻的光景,风华便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了风月被衣袖遮住的手腕上。
眉头仅是一皱,眸光当中不知是在思量些什么,暗淡无光,却满是愤怒……
慕非那个男人!
咬了咬牙,本是不想说的,可终究还是忍不住要关心。
风华父亲娘亲去世的早,因着当时年龄小,又是风月的表亲,这才被风月的娘亲接到宫中,与风月一同读书玩闹。
原先父亲娘亲不在,皇帝陛下教导他要坚强,身为男儿不可轻易落泪,可毕竟年龄小,有时满腹的委屈无处诉说,都是风月在一旁安慰他的。
知道后来风月的母后去世,“安慰”这件事才变成了两个人互相的动作。
“怎么样?手疼不疼?”
用不紧不慢,不冷不热的声音询问着风月,一边,兀自拉过风月的手,掀开衣袖,却立刻被风月抽了回来,一双犀利的桃花眸子紧紧盯着风华。
“是谁告诉你我断了手?还有啊,你怎么会在潍城?”
虽然那日在慕非的凯旋宴上暴露了她断了一腕的事实,可慕非已经下令,不准朝中诸位将此事传出,唯恐有损她世子妃声誉。
而玲兰,比朝中大臣们还要晚知晓这事一些,更没道理一早就给风华通了风,报了信。
风华如今已是陈国数一数二的大将军,更没道理早早就知道她和玲兰要回来的消息,不去练兵打仗,反倒早早到潍城等候。
必然是有人刻意将消息传了出来!
左右顾盼着,风月只觉得自己的周围有人在监视自己,可周围来来往往,往往来来,都是路上的行人,茶座上的客人,她根本就不能猜出是何人在监视自己。
见风月对自己产生了芥蒂与疑虑,风华明显地有些不高兴了起来。
白色的袖口一挥,成功地将茶座上的一个杯子揽入了自己的袖口当中,张口,将那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长袖一甩,又放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整个过程,就如同变戏法一般,看得风月直瞪眼!
他这是在报复自己呢!
知道她没有手腕了,不能完成这一系列的高难度动作么?
桃花眸子不过随意一瞥,风华的脸蛋便已经凑了过来,虽然两人样貌相当,可身高,风华就要比风月高出了这么些许。
微微低下头来,含笑将自己的唇放在了风月的耳边,“想不到妹妹嫁的是封国世子,背地里却与晔王暗通曲款……”
风月大惊失色,连连向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他。
他这是什么意思?
“风华,你!”
“妹妹不必着急,与为兄玩一个游戏,为期一月如何?”
潍城南阳寺……
李沐阳身着紫色衣袍,端坐在一小亭子当中的琴架边,低头抚琴,琴音袅袅,煞是动听。
寻着琴音而来,慕非远远便望见了那给他传信一举的男子,抬起手掌来,将自己的红袍往后一掀,拾级而上,出现在李沐阳的对面。
然而慕非的出现好似全然没有打断李沐阳的思绪,他仅是抬眸看了慕非一眼,勾起唇角来,轻轻一笑,对着慕非点了点头,以示已经打过了招呼。
被人如此不放在眼中,慕非难免有些气恼,可是,智者善于伪装自己的思绪,他自然不会将自己的不悦暴露在这个男人的面前。
在桌前坐下,自顾自为自己倒下一杯清茶,放在唇边吹了吹,而后又将清茶放下……
“封国世子是担心朕下毒?”
琴音戛然而止,李沐阳缓缓起身,拍了拍自己紫色的衣袍,在慕非的对面坐下。
整个过程,他面上的笑容都不曾敛去,远远望去,两名风度翩翩的男子似是好友在亭中相聚,饮茶聊天。
他这问题问得好,慕非冷眼望了他一眼,不容置否地点头,“本世子与旬国皇帝交情尚浅,自然是要有所防备,想必……旬国皇帝你不会不理解吧?”
李沐阳眼睛一眯,手中倒茶的动作一愣,却突然兀自笑了出来。
这个男人,正如传闻所言,为人处世全凭心性,当真有什么说什么,爽快!
实在爽快!
仰起头来,将茶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李沐阳不禁就想起当夜救他的那个女人来……
“世子快人快语,正如世子妃一般,若不是有国界之隔,想来他日定能成为好友。”
“是吗?本世子喜欢直接之人,还请问旬国皇帝为何想起请我一叙?”
提到风月,慕非果然起了心情波动,直接就将李沐阳规划到了“情敌”的行列,语气冰凉,显然不似李沐阳所说,有与他成为朋友的打算。
亭中一时静谧无声,一道清风吹来,几片桃花瓣飘零而下,桃花香气随之而来。
李沐阳沉思了半晌,终于开口,“想必世子殿下也知道朕近来状况。”
知道么?
自然是知道的。
旬国先帝去年驾崩,留得三儿四女,三个女儿出嫁从夫尚且不说,一个女儿出生不久,不过刚刚牙牙学语,只无奈旬国先帝的另外二子。
一个李沐清身为先帝二儿,又是旬国大将军,手握旬国三分之二的兵力,对皇位虎视眈眈。
一个李沐澜头脑灵光,深谙行军打仗之道,只可惜却成为李沐清入幕之宾。
这样一来,身为皇帝的李沐阳虽是皇权在握,可实际上若是真的起兵与李沐清抗争,鹿死谁手当真还不一定啊!
如此一想,慕非倒也觉得有些同病相怜,惜惜相惜之感。
唯一不同的,就是在他眼中,不论是行军打仗,还是论及兵法布阵,他自认不输慕彦三兄弟半点。
“世子说喜欢快言快语之人,沐阳如今倒也不端着了,实不相瞒,此次能在潍城出现,还靠世子妃救在下一命,至于在下如何走向死亡边缘,想来世子便不会知道了!”
慕非眉头一皱,委实想不明白李沐阳意欲何为,若说为皇位之事有求于他,他大可以直说,抑或是拿出一座城池或者兵马作为报酬,何故句句话不离风月?
是要拉近关系吗?
这不免会将他越推越远!
“陛下不说,本世子自然不会知道。”
勾起唇角来一笑,已然打定了主意想要看看这个男人究竟在玩的什么花招!
“实不相瞒……”
半月之前,李沐清娶回一女子,长相平平,不见出彩,可怪就怪在,这女子能通达前世今生,知晓未来之事,所说之话与现实发生之事分毫不差。
她预言旬国丞相不日便会死在李沐阳手中,事实也如其所说。
那日正是旬国小世子,亦是李沐阳第一个儿子百日诞辰,旬国举国欢庆,更在宫中大摆筵席。
本是一件喜事,孰料告病在家不曾参加宴会的丞相突然出现,手中握着一把匕首不由分说便要向他刺来,心急之下,他只有抽出剑来将丞相杀死。
不想就是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害得他之后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流窜。
只因那女子预言丞相之死在现实发生,博得了朝中上下,文武百官的信任,奉她为天师。
可女子转瞬之间,便将矛头对向了他,说他不是旬国真正的皇帝。
原本相信之人还寥寥可数,可李沐清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
由此,他便成为了假扮皇上,祸国殃民之人,被人追杀……
慕非执起手中茶杯,淡淡地嗤笑了一声,将手中的茶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陛下的意思是……旬国出了妖孽?”
那意思明显就是——
你说的这么光怪陆离,古怪离奇,当我是三岁孩童还是智障小儿?
若是这样的话我都会相信,天下人将以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待我这堂堂的封国世子?
李沐阳想来也知晓自己这一番说辞不足以将慕非说服,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张字条来,放在慕非面前的桌上。
“朕知道这事难以让世子信服,实不相瞒,我旬国之前确有要攻打封国之意,故对封国做了详尽调查,自然,也让那妖女写下预言……”
慕非只当今日是来听了一个笑话,不以为意地将视线往那字条上一扫,只见字条上的字体清秀镌丽,不难想象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
至于内容……
仅是那一刻,便将掌心当中的茶杯握紧。
茶杯碎裂,更有碎片扎进他的掌心当中……
“你是何时从旬国逃往潍城的?”
紧盯着李沐阳的眸子,渴望瞧出些什么来,孰料李沐阳的表情当中,竟找不到一点欺骗慕非的迹象。
“半月之前,本打算前去封国,不想路遇世子妃,想来你也要到陈国,故此辗转来到潍城。”
三言两语,叙述清楚,条理清晰,却不像是早先安排好了的。
“你说那女子知晓预言,为何却不知晓你来到了潍城?”
若是当真如他所言这般神奇,那么他如何还能坐在这里与他谈天说地?
“这正是我所怀疑的,那女子显然对你们封国的事情一清二楚,又能很好地控制我旬国的一切,你说,若不是你封国境内有人给她通风报信,她如何能站在我旬国地界,足不出户,知晓你封国所发生的一切?”
慕非得胜回朝……
风月断腕……
风月逃离封国回陈国……
慕非追之……
没错,一切确实都这样发生了!
等等!
“陛下所言,这些预言可是依照时间顺序逐一发生?”
点了点头,李沐阳一提起这事儿就心烦意乱,委实不想再想到这事儿。
试问他堂堂旬国皇帝,几时沦落到如此落魄的地步了?
“这么说来,殿下的猜测就没错了,月儿是在我得胜回朝之前便断了腕,当时本世子封锁了消息,故而没人知道。”
说到这里,慕非顿了顿,能将封国所发生的事情迅速传达到旬国的,只怕举国上下,不出三人,而慕彦,首当其冲!
可最后一句预言——
潍城一行,风月必死!
不由得心头一颤,若说先前那些预言,是封国有贼人故意告知,那么这一句……
莫非……
风月有难!
顾不上这样许多,慕非全身心都放在了风月的身上,虽然派了元兰前去保护,可说到底元兰就只有一个人,风月如今失去手腕,更是无力反抗,况且还要加上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玲兰!
“陛下的要求是?”
此话一出,李沐阳顿觉整个世界都敞亮了,他这是答应与他合作了啊!
“借我十万兵马,我要攻打李沐清!”
咬紧了牙根,慕非第一次觉得这才是个皇帝该有的模样,不禁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勾起了唇角,眼中竟是势在必得。
“我借你兵马,但,我们不攻打李沐清!”
这……
李沐阳不解,半晌,陡然笑出了声来。
末了,看着慕非匆匆离去的背影,暗叹幸好此次二人是合作,若是敌对的关系,他竟是连一点胜算都没有!
茶楼的厢房当中,风月与风华两两对望,只见男子一脸不解,女子却一脸华光。
玲兰在两人中间打转,左看看,又看看,实在不晓得这两人在玩什么花招。
“妹妹可记得三年前我们将丞相之子扔下水之事?”
啥?
原本站在风月旁边的玲兰连连往后退了两步,退到风华身边,满脸惊讶地看着她家小姐。
不,如今应该说是表少爷!
这……
表少爷如何要佯装成小姐的模样啊?
风月一袭男装,挑了挑眉,复又连连摇头,敢情他说的游戏是这个?
真是的,都是堂堂的将军大人了,怎的还是这般小孩子心性?
三年前?
三年前将丞相之子扔下水的事情她自然是记得的。
彼时他们二人年纪尚小,还在学堂中听先生教书,风华无父无母,空有皇亲贵胄的头衔在,实则却经常被学堂中的同龄孩子欺负,而丞相之子向云自然便是其中之一。
那日向云剪了风华的头发,并且在同伴当中炫耀,肆意贬低风华。
之后这事儿被风月知道了,二人便商量着调换了身份。
这身份一换,就换了足足十天之久,终于让二人等到向云再次滋事挑衅,聚集了朝中大臣之子,将风华打了个头破血流……
风华当真头破血流了?
自然是没有的!
头破血流的乃是陈国皇帝的独女,风月公主!
向云一行人,惹得起风华,却绝对惹不起风月,当风月自报身份之后,丞相忙不列跌地便带着向云前去陛下哪儿请罪。
陈国皇帝g爱女儿是出了名的,哪能容忍自己的心肝宝贝被人打成那个样子,当下便要削了丞相的官衔,阉了向云。
风月却与陈国皇帝商议,将向云交给她自行处理,陈国皇帝心疼女儿,自然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