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触感抵上太阳穴的一刻，像打了鸡血的尹天诚终于安静下来。

背靠墙壁的他瞪大充血而显狰狞的大眼睛，片刻，如在演戏般伸出舌头舔向嘴角，痞气十足，无赖反问：

“秦大哥从来是个合法商人，今天要为了我越轨吗？”

“能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吗？尹天诚，身为男人，你利用完老婆又利用女儿，真他妈够了！”

徐唐小心抱住柔软的宝宝，见她两只圆溜溜黑眼睛滴溜乱看，毫不客气横眉啐了一口。

秦纵遥还是不愿意多费唇舌，左手一记勾拳准确挥到眼前这张无耻的脸上。

几乎只感受到拳风的尹天诚清楚听到自己右牙槽嘎吱一响，痛得想死时，满嘴腥味弥散，两道鲜血顺着嘴角蜿蜒出来。

“啊……你……靠……”他捂住脸哀嚎，浑身直冒冷汗，顺墙瘫软下去。

“纵遥！”

“天诚！”

砰的一声，大门被人从外暴力打开，何尽欢和欧卉同时冲进来。

外头，乌泱乌泱站着几十号人，停着一排排的车。

暌违几日的女音宛如从极遥远挤朦胧的梦境传来，秦纵遥快速收回手枪时潇洒回头，随后迈开大步走过去，一把把蓬头垢面的何尽欢拥进怀里，左手紧紧揽住她的腰，右手则按住她的头让其抵向胸口，似乎只有这样，胸腔内的噗通才不是毫无意义的生理延续。熟悉好闻的檀香味儿从白色衬衫溜进鼻尖，感受到他前所未有的拥抱力度，何尽欢乖乖的不动弹，心里堆积的酸意直接涌上眼眶和鼻尖，烘出两道泪水蜿蜒而下——

在地下室醒来时，发现身处一个密闭阴暗、空气凝滞的环境，确实非常慌乱，可是，这么些天里，一滴眼泪没有流。

当徐唐安排的人强行从外头进入别墅，端着枪提着棍找到地下室，欧卉吓得惊慌失措，终于得见天日时，还是没有眼泪。

然而，从跨进门看到秦纵遥背影一刻，心底那股潮湿就像夏季傍晚闷了许久的雨，一股脑儿淋下来，声势浩大，轰轰隆隆。

“让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受伤。”

握住她瘦了些的柔弱肩头，秦纵遥低头，眉眼间流动着汨汨不断的温柔。

“没有。”何尽欢摇头，嗅到身上传来难闻的酸臭味儿，知道他有洁癖的她不由扭动身体试图退后，用力吸鼻子，赧然道：

“身上好脏，你……”

“傻丫头！”

双手捧起她略显苍白的脸，秦纵遥轻嗔，两只拇指的指腹轻拭掉她滚滚垂落的泪珠，旁若无人的将头抵住她发丝乱糟糟的额头：

“我不介意，而且……”

他再度把又哭又笑的女孩拉进怀里，如获至宝般，凑低到她小巧耳珠处，用唯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低音道：

“只要你好好的，其它的什么，全部没有关系。”

幽闭空间的时间流动比平日越发缓慢，算起来不过几天不见，却好像过了几个世纪。

宠溺又温柔的表白犹如一碗又甜又暖的汤，让整个僵硬的身躯慢慢恢复如初。

何尽欢知道，他是在告诉自己，即使两人间还有那么多误会未解，那么多谜团未释，只要自己安好，其它的，均不重要。其实于自己而言，又何尝不是呢？这些日子里，除开思考是谁下手，为什么下手之外，其它的时间，想得最多的其实根本不是之前的重重疑点，而是此刻深情相拥的男子，她甚至悲观至极的想过，假如这辈子出不去，人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是没有找出那些答案吗？

不是。

思来想去，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和他好好相爱，在能够相爱的每一分每一秒。

人总是如此吧，细水流长时只觉寻常，待到风波起分离生，方能看得清楚透彻，对生命来说，不可或缺的存在是什么。

周围还有好多人在，何尽欢竭力忍住喉咙里的哽咽声，伸出两条细细的胳膊，用尽力气，环住他的腰——

于她，命运在十五岁时已经有所昭示，不可或缺的存在就是这个男人。

——*——*——

吩咐所有跟来的人尽量不引起任何注意的先回去，又有条不紊的提醒徐唐暂时封锁一切消息，做这些时，秦纵遥的手始终没有离开何尽欢。本来还想先让徐唐亲自送她回去，转念一想，还是呆在自己身边比较安全。冷眼瞧着瘫软在地的尹天诚和无声啜泣的欧卉，坐在沙发里的他极有耐性的维持沉默，直到外头再无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