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耳女音在机场内来来回回播报,许多乘客陆续推着行李往外走。
和秦纵遥一样,何尽欢的视线紧紧锁定不疾不徐的秦慕清。他比身旁的男子稍矮,大概180公分左右,下穿九分休闲西裤,白色短袜,咖色跑鞋,上身则是一件明黄色t恤,外头还披了件咖色开襟针织衫,整个人瘦削如竹,再细看,发质柔软,肤色白皙,两道长眉斜飞,鼻梁秀挺,一对丹凤眼平静无波,值得注意的是,和其它正值盛年体魄强健的男人不同,他唇色淡白,颇有中气不足之感。
看上去身体不大好呢。
何尽欢暗自判断,犹豫着要不要招手或叫名字,侧头看秦纵遥,他只是默默站立,眸色深远如夜,看不出在想什么。
推着一只不大不小的rimowa银色行李箱,秦慕清慢迈步伐走向出口,忽然,一把软糯女音高兴喊起来:
“慕清,慕清!”
循声望去,居然是杜晚妆!
已经看不出伤势的她身穿黑色简t,下搭一条波西米亚风格长裙,长发如瀑布般跌落,淡妆轻敷的姣好面容像桃花一样绚烂,两枚酒窝在小巧而精致的脸颊上蓄满欣喜。秦慕清挥挥手回应,笑容看上去温良舒适,不知是不是距离原因,何尽欢远远瞅着,觉得他的笑容只是浮于表面,基本不是由心而发。
“她?”
秦纵遥略有意外,朝何尽欢投去询问的眼神,谁知小丫头明显惊诧得很,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他们站的距离在出口靠右,杜晚妆则在正中间,被工作人员示意可以出来的秦慕清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压根没有看到他们,径直朝喜悦溢于言表的杜晚妆走去,两人隔着栏杆轻轻拥抱。何尽欢注意到,相比杜晚妆的激动,秦慕清十分克制,或许出于绅士风度,他亦率先松开。秦纵遥上前几步,沉稳开口:
“慕清。”
秦慕清的眼神终于望了过来,他笑笑,神情丝毫没有见到家人应有的开心,显出几分冷淡:
“纵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父亲命我来接你,晚上在老宅为你接风,林姨已经过去了。”
“你能亲自来接,实在受宠若惊。”秦慕清的态度仍然不热络,饶有兴趣的看向何尽欢,“这位是……”
他们对话时,何尽欢和杜晚妆已完成一轮眼神交流,对于在此碰面,两人皆发现对方眼里的诧异。
“秦先生,你好,我是何尽欢。”
“我的女朋友。”
秦纵遥加了一句,反手握住何尽欢的手,发现她的掌心布满细密汗珠。这丫头,在紧张什么?
“女朋友?”
秦慕清一字一顿重复,凤眼随之垂落,再次抬起时,里面竟是千里冰封般的冷漠:
“纵遥,想不到呢。还是中文形容得好,往事如烟逝。”
人生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贫穷和爱。
而一个女人压抑又蓬勃的爱,更是无法隐瞒。秦纵遥阅人无数,岂会看不出杜晚妆一双杏眼里久别重逢的惊喜。只是他隐隐疑惑,眼前这两人是怎么相识,且发展到归国回来通知接机的程度?杜晚妆被杜源杜权父子霸占的事,慕清知道还是不知道?这份秘而不宣的男女之情,对慕清,对杜晚妆分别意味着什么?
“往事如烟逝,愿我们皆如此。”
秦纵遥若有所思的瞥一眼杜晚妆,后者不敢正视,飞快挪开水汪汪的眼睛,或许是想起了北门那天的事。
“我和晚妆好久不联系,约好今天晚餐叙旧。纵遥,麻烦你给伯父和母亲讲一声,我过几天再回宅子,可以吗?”
一句往事如烟,两人各有所指。
秦慕清是聪明人,当然听得出来秦纵遥透露出的期望,或者说,还有警告。
不待回答,他朝何尽欢露出友好微笑,彬彬有礼道:
“等在老宅为我接风洗尘那天,是否能邀请幸运的何小姐光临呢?”
“唔……”
没想到他会有此一出,何尽欢看向身边的伟岸男子,拿捏不准该怎么回答。
她有种预感,和秦慕清说话,必须小心又小心。
“当然。”
掌心的滑腻小手不安的动了几动,秦纵遥朝杜晚妆投去晦暗不明的一撇,话中有话:
“那么,愿杜小姐和慕清叙旧愉快。”
挂着金属包链的纤弱肩头禁不住重重一抖,杜晚妆还是没有接秦纵遥的眼神。
跟何尽欢道别后,和秦慕清并肩离去。一个瘦削俊美,一个婀娜动人,他们边说边笑走在一起,看上去登对又养眼,完全是一道亮丽风景,不断有人频频观望。没有再做任何停留,秦纵遥牵起何尽欢阔步离开。外头风雨大作,躲无可躲,好不容易上了车,发动车子驶出候机区域上高架桥,手机传来叮咚声,秦纵遥掏出来一看,脸色旋即铁青。
抽出纸巾替他擦拭额际水滴的何尽欢瞟过去,还亮着的手机屏幕上静躺着一串没有保存至联系人的号码和一个英文单词:
traitor。
背叛者?
说的谁?
发的人又是谁?
——*——*——
机场回来,秦纵遥的情绪明显和车窗外的天气一样,坠入糟糕境地。
相处这么些天,从没有看到他这幅样子,整张脸像雕塑,英俊完美不假,只是没有表情,木然似定,一丝波澜也寻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