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姗姗来迟,大雁塔像个巨大的雪人一样矗在广场中央,静默甚至孤独。
南湖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年轻的情侣们着装鲜艳的踏入冰面上的积雪,嬉笑着走出一串青春的脚印。
明天是圣诞节,我在新单位的试用期已经结束,顺理成章的成为一名正式员工。
这份工作是我在一个月前体育场的招聘会上找到的,面试和笔试都通过的异常顺利,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待遇和之前的工作还是有些差距。一个没了工作的闲人,首先要考虑收入问题,我想着暂且找个工作安定下来,要不年关回家的车费都是问题。
新公司虽是个员工三十人不到的私营装修公司,但业绩不错。公司给我一个经营部副部长的职位,还让我兼顾着技术,整天城北城南的跑,地铁二号线坐到我要吐,不过这种充实的感觉,却是我久违了的。
下午老总进办公室,说最近一段时间大家辛苦,今晚是平安夜,四点之后可自行安排。
我将这个月的订单梳理了一遍,又将工程部反馈回来的技术问题一一解答,等眼睛离开电脑抬头伸个懒腰的时候,我见办公室只剩下我和经理两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鹏哥,还没忙完?”我走到经理身边递过去一支烟。
初到公司,我自认为做到了少说多干,办公区的卫生都是我一个人打扫的。我已不是混在新手村的职场菜鸟,和新同事的关系处的相对融洽。
刚过而立之年的何鹏,是和老总一起创业守业的元老,为人谦虚低调,和蔼可亲。
他接过我递过去的烟,顺手从桌上拿起打火机,很客气的先给我点上,给自己点上后缓缓的吐个烟圈,摇晃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开口回道:“和龙腾地产的这个标,造价不务必中标打入龙腾。这不,预算还没有做完!”
我见何鹏的电脑还是广联达的桌面,上面是一堆让人眼花的表格。
工程干久了会明白,钱其实是算出来的,是赚是赔,赚多赚少都和预算有莫大关系,何鹏亲自操刀公司大小工程的预算,分量轻重自然不由分说。
“平安夜,不出去走走?”我笑着问何鹏。
“哎,你们年轻人的节日,我出去凑热闹有些不大合适了!”何鹏哀叹一声,声音好似低沉。
“那忙完了早歇着,嫂子和娃定在等你回去!”我把烟头摁灭在何鹏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
何鹏抬头有些不自然的看我一眼,随即沉默下来。
我也不再啰嗦,打声招呼后关了电脑离开办公室。
每每平安夜,南门、钟楼和鼓楼附近年轻人多到爆棚,城墙以内是不允许机动车进入的。去年平安夜我和唐晓云在粉巷里的一个酒吧狂欢,准备回去时才知道地铁钟楼站临时关闭,公交车进不到城墙以内,我们一直步行到体育场才挤上公交。
从公司出来,天上依旧飘着雪花。这雪并没有影响圣诞的氛围,反倒增添了几分节日的气息。街道上大都是牵手漫步的情侣,他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围着亮色的围巾,搓着手哈着热气,显得安静温馨而且浪漫。
我踩着积雪慢悠悠的朝公交站走去,孤身一人的圣诞,我也没有心情和往年一样狂欢。好不容易挤上公交车,几乎所有的美女都手捧鲜花,身边坐在她们梦中的圣诞男友,整个车厢里全是芬芳的花香。好不容易挤到射击场,天已经黑透。
逃也似的从公交上跳下来,公交车上种种温馨和浪漫,都无限的鄙视着单身狗的存在。
进小区,习惯性的抬头仰望,家家户户都是暖融融的灯光,我依旧能想到漂亮的女神将纤细的身影投在窗帘上,她们妩媚的笑着,轻轻的摇晃着红酒杯,对面是柔情蜜意望着她的魅力男人。
我住的房子窗口没有一丝光线,黎昕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一人拥有偌大的房子。其实在心底我甚至害怕黎昕出现,毕竟住进来这么久,我一毛线的房租都没有交过,只留给她一张没有力气兑现的欠条,我怕她突然回来让我无法面对。
这是一个全民狂欢的夜晚,我想黎昕一定是去了酒吧,和一帮陌生的年轻人玩新年倒计时去了吧。
打开门,房子里黑兮兮一片,却有低沉的歌曲环绕,那是陈奕迅的《圣诞结》,我能清楚的看见黑暗里的黎昕,她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
如此的氛围,我是不忍心开灯敲碎的,径直走过去坐到黎昕对面,安静的听着陈奕迅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循环播放,心里盘算着怎么跟黎昕拖拖房租。
良久,黎昕才开口,她说:“你没去狂欢,倒让我感觉新鲜!”
“嘿,一个人的平安夜,只剩下独自流泪到天亮了……”我矫情一声,借机道:“那啥,我刚找到新工作不久,工资还没到手,房租能不能再缓段时间?”
“那要看你表现如何,今晚我也是一个人!”黎昕的身上覆盖着淡淡的忧愁。
“我带你去个地方!”我说着站起身来。
黎昕并没有问我要带她去哪里,她很是顺从的站起来跟在我身后。进门没有开灯,我们踩着一房子的沉默和黑暗退了出来。
出了小区十分钟不到,南湖已然呈现在眼前。年轻人都去城墙内欢快,今夜的南湖反倒比平常安静了几分。雪依旧没停,我帮黎昕将羽绒服后面的帽子套在头上,在离湖边只有一米远的冰面上慢步朝前。
“你会堆雪人吗?”黎昕开口问我。
堆雪人在我看来确实没有多少技术含量,黎昕这么问,我自然是拍着胸脯说这是我的拿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