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昀昭之中,有暖暖的橘色笼罩在西跨院,那棵变成了夏季的柳树的西跨院之树下,夕烧剪叶如刀,一个红头发的男人,穿着一身比夕阳的颜色更炫目的和服浴衣,披着鎏金的羽织,坐在树下的石桌旁,手里拈着一片叶子,轻轻吹着轻快活泼的小调。
那真的是很美的画面,夕阳的橘红之中,柳树仿佛变成了金枝玉叶,随着晚风轻轻摆动,石桌旁的男人,容貌俊美,眉目妖娆,姿态慵懒闲适地靠着石桌,吹着柳叶笛,日沉余晖给他轮廓分明的侧面抹上一条颜彩,那是信手偶得的天然之笔,勾勒出风流倜傥的弧度。
诚实地说,今昭觉得吧,这人要不是酒吞童子就好了。
再诚实地说吧,酒吞排除他的性格和作风,单论美貌,真的与房东大人,不分轩轾,尤其酒吞这种强烈的具有攻击性的美,比起天高云淡的陈辉卿,更令人有一种窒息感。
嗯,要是这个人并没有从自己的大腿里掏出一把红豆来就好了呢。
太岁屏住呼吸从酒吞面前经过,打算去库房里拿东西。
“太岁啊,你不要看着我,会很危险的。”酒吞停了他的曲子,玩着那片叶子。那片柔弱的柳叶在他的手里被折断,挤烂,然后随意丢在了地上。
今昭看了看那柳叶,十分无语:“你不出声谁会看你啊!”
酒吞转过脸来,目光幽幽地看着今昭:“所以你快点走,把九幽那家伙叫来……”
今昭吓了一跳,酒吞童子半边脸是一如往昔的妖冶之美,而另半边脸明灭交替,仿佛皮肤之下有熔岩流动,猩红光闪,十分诡异。她二话不说,转身去找华练。
开什么玩笑,她才不是那种在这种桥段里会傻乎乎上去问一句“你没事吧”然后把自己卷入危险的电视剧女主角,这货看着也知道是走火入魔什么的,一会儿要是六亲不认大开杀戒那怎么办!
“卧槽,今年的姨妈来的这么早么。”华练正在吃章鱼仙贝,听了今昭的话,不慌不忙地把手里的仙贝吃完,“我还以为我不在的时候他打算洗白自己,看来还是恶性不改啊。”
“怎么了?”陈辉卿从电脑前抬起头。
“没什么,每年的夏季,就是传说里酒吞童子被源赖光砍死的那个时候,酒吞童子都会有难以控制邪念的几天,往常不知道他是怎么解决的,不过今年看起来他打算跟我大闹一场。”华练边说,边颇为兴奋地捏着手指,咔吧咔吧地关节响声在房间里响起,听得今昭面无人色,追在华练身后叮嘱:“大姐大!千万别把西跨院的库房给炸了!老大刚刚进了一批很珍贵的食材!”
话音一落,一股比夕阳更炫目的光华像是一条缎带翻卷而来。
那种刺目的感觉,就像是被巨大的镜子反射的光,射中了眼睛。
失明感中,今昭只能听见华练的声音微有得意:“幸好提前和你打了招呼啊,要不然,还真的是保不住我们家的孩子的库存呢。”
“你,倒是不必如此客气。”一个年轻的男人的声音回答。
今昭觉得那个声音十分耳熟,可她想不起来那到底是谁的声音,因为那光芒变得更强,她只觉得眼前一花,有一种仿佛是闭着眼睛看太阳的橘红色不断闪烁着,等她再度恢复视线的时候,自己已经置身于另外的一个地方了。
这里,是一片古时的小镇一样的地方,房屋老旧低矮,街道上到处都是伤患和死者,还有被掏出肚肠的人在哀声呼唤着救命。
今昭就站在这一片街道的中央。
华练皱眉看着她,叹了一口气:“你怎么也进来了?”
今昭一脸茫然:“这是哪里啊?”
华练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啊,但是总归是和酒吞有关系的地方。我之前就觉得,这一次在那家伙的地盘上,他一定会接着大姨妈来了的时候,跟我大打出手,所以提前利用了一下人情,将酒吞那些疯狂的念头,吸到这个镜中世界里来。然后我就算是把这里夷为平地,也没有人会受到伤害。这个计划按说应该挺完美的啊。”
“那不完美的梗在哪里?”今昭环顾四周,觉得周围的环境,十分可怖。
华练伸手弹了今昭一个爆栗:“就是你啊!你跟在我后面也被卷进来了!有你这个拖油瓶,我简直是中了debuff减魔减法减exp啊!我的蓝啊!”
“……不至于吧。”今昭有点紧张地看着四周,这里大致的资料,慢慢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这里是……平安时代?”
“……不是吧。”华练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得,“这可不妙啊。”
“怎么了?”今昭纳闷。
华练皱着眉头,在袖子里掏啊掏啊:“贺兰敏之被流放的时代,就是平安时代,换句话说,这里是酒吞成为酒吞的地方。”
“那会怎么样呢?”今昭不觉得以华练的本事,这种妖魔鬼怪之地,会有什么危险和问题。
华练掏出来一个风铃,拿在手上:“有些事情,我可以知道,但是不想直面。不过既然已经来了,那就且行且珍惜吧。”
说着,她伸手,将那风铃,置于这街市里盘桓的风中,叮铃叮铃的声音传来,华练面色凝重:“跟着我,千万不要离开。我们现在就去找酒吞打一架,赶紧离开这里。”
今昭也知道这种地方,自己这种战五渣基本上就是一死了之的命,所以她很干脆地,抓住了华练的袖子。
这镜中的平安时代的街市渐渐入夜,街上不断有人死去,有新的伤患被抬到医馆门口。华练和今昭顺着风铃的响声,发现越往前走,死者与伤患越密集。
平安时代的日本,还是一片混乱,人与妖怪似乎交混杂居,有的善类,甚至用自己的血肉治疗受伤的人,而有的恶鬼,则躲在屋后或者巷子深处,咀嚼着新死的尸体。
今昭不太适应这种画面,她尽量把视线维持在华练那件花里胡哨的和服上,数着那上面有多少个手鞠。
穿过混乱不堪的街道,眼前已经出城,一条山路蜿蜒到越来越暗的山里。
华练停驻不前,收起哪个风铃,思忖片刻,转身对今昭说:“一会儿无论如何,你都不要离开我。我们要进山了,还指不定发生什么情况呢。”
今昭咽了咽口水,表示很紧张。
这片山头,有着十分诡异的安静,是那种连虫鸣都没有的,仿佛整座山被按了静音键一样的安静。今昭也被这种气氛感染,屏住呼吸,走在华练的侧后方。
反倒是华练,逛自家菜园子一样,该怎么走怎么走,该说话就说话,时不时还指一下山下能看见的灯火,说这一片是哪个鬼头头负责的,那一片是哪个女妖精混过的。
走了大约有一个小时,这种安静的气氛开始变化,因为今昭闻到了血腥味。
华练拿出那个风铃。
哗啦啦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