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略冷。”老宋双眼含泪,捧着刚吃完一碗小面捂手。
“你再抱怨,就把你送到祖国的江南去体会一下。”老周搅合着他要的面多汤少的干熘。
“我曾经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却在南方冻成了狗。”老元仰头,望天,干了手里的汤底,瞬间辣得泪如雨下。
“南方的冬天没有暖气,当然没有北方容易过。”蔓蓝是江南长大的,自然知道那种阴湿入骨的滋味,正好,潮冷对麻辣。
今昭头一次来到传说中的吃货天堂,刚开始感动终于有火锅吃了,却被早上一碗小面辣的连话都说不出了。
“谁让你叫的重辣。”鬼王姬撇嘴。
同样叫了重辣的青婀也欲哭无泪:“我以为是中辣啊!渝普伤不起啊!”
“这油辣子味道,真是香啊。”朱师傅眯着眼笑,看着陈清平往一个本子上写着什么“韭叶子”、“提黄”、“加青”之类的,还在“油辣子”三个字下面画了重点线。
“你的宽面如何?”玉卮擦着嘴角问。
“真的是好辣……呼……”陈夙蕙擦着辣出来的眼泪。
“你们这就不行了,晚上的火锅和毛血旺怎么办嘛。”杏眸雪肤娇滴滴的女子坐在一旁,双手托腮,笑得狡黠如猫。
拜山城这潮湿又郁郁葱葱的地理环境所赐,重庆土产的姑娘都是这一副水灵灵的将泪未泪的眼眸,这一身白如凝脂笼雾纱的皮肤。本地的地龙重庆自然是个中翘楚,那水波粼粼的眼神,让人觉得哪怕她把手里的小面糊自己脸上呢,都不忍心责怪。
有鉴于清平馆目前开着的门全部都是朝着长江和黄河沿岸主要城市的,因此来重庆家吃几顿辣的,在一月底这样的冬日,也是理所当然的议题。
庆姐儿介绍了一位八荒之中的朋友,能在菜谱和食材上面,给陈清平一些建议,只是这位朋友腿脚不便,因此只能陈清平自己穿城上山去找。
陈清平回去换衣服准备出门,今昭伸伸懒腰,抓起缩在她帽兜儿里正在嘀嘀咕咕“人家好想和男神一起去哦”的言言,往自己的帽子尖儿上一挂,转头问朱师傅她现在应该干啥。
朱师傅温柔一笑,看了看她帽兜儿尖儿上咬着的言言,掏出一张纸条:“你也去,帮我顺便买点儿东西。”
今昭低头一看,好长纸条,上面玉卮的清秀字体写着好大俩字儿:“花椒。”
俩!字!还是这么通俗可得陈清平就要去买的,东西!
“不要怀疑,我们就是在助攻。”玉卮面色肃然。
太岁哽咽地握住了姐妹的手。
被薄雾染了一层水汽的山城,是青白相间的,老城郁郁葱葱,是那种浓到能挤出水儿来的苍翠之色。远远望去,石阶次第,老宅半隐在苍翠之中,挂着大红的灯笼,有一种又张扬,又内敛的奇异美感。
“这一片应当就是阿庆说的八荒中人住的老宅了。”今昭看了看手机地图,“她说有人带路,哪儿呢?”
“是清平君和太岁姑娘。”一把女音幽幽响起,山岚之中,一位红衣提灯女子,敛衣而礼。
“不……这……”今昭生生咽下去“红衣女鬼”四个字。
“奴是华灯女,是岚城接引。庆主已经吩咐过,由奴带清平君和姑娘过去。”那红衣提灯女软软地说,“这条山路便是八荒界在重庆的入口,名为岚城。是华都之一。”
随着华灯女的脚步,今昭气喘吁吁地望着前方已然风景变幻的山路。
山路依旧是青板石阶,爬着青苔和藤蔓的墙上檐下,挂着大大小小的红色灯笼。开张的铺子门口放着货物,早起的人担着泉水下山去,相互道一声早安。卖小面的早餐铺子里传出喷香诱人的油辣子味道,穿着各异的八荒中人无惧于曲裾深衣的衣袂拖地又或者广袖大衫的袖子麻烦,卷着西服的袖口,踩着恨天高的节拍,坐在小面馆子里风驰电掣地吃一碗小面。
今昭喜欢这种熟稔的市井气息,因此一路边走边看,有老奶奶拖着狐狸尾巴编着藤篮草筐;也有瘦骨如柴的中年汉子在做油纸伞;猫眼的美女在和虎牙少年讨价还价梭子鱼;头上的胎毛杂草还没有褪干净的灶君家的小孩子在跑来跑去;一位怀着孩子的兔妖被自家丈夫搀扶着,小心翼翼地沿着青石板散步。
与今昭见过的华都灵城和莲城不同,岚城是很安静,很日常的,瞧着商业并不是不繁华发达,而是人们生活的节奏更慢。在这种苍山环绕,出步成阶的环境里,一步便是一阕青翠,一步便是更高一层,车马走不起来,也的确难以快得起来。
华灯女带着平昭两人一路沿着石板路左拐右拐,今昭的gps定位都已经找丢了,最终才找到那人的家。
“是清平君来了吗?”那人声音一出,倒是令今昭一愣。
那人一身素衣,媚态天生,用一根黄杨木簪随意挽着头发,若不是今昭对此人还颇为熟悉,根本没有办法猜到眼前的“她”是“他”。
乘姬。
一夜千年寿,血泪两不知的乘黄。
“昭姬姐姐,好久不见了。”乘姬快步上前,想要一把搂住今昭,却扑了一个空。眼见着陈清平把今昭往一侧一推,拉到了一边。
乘姬忍俊不禁,对今昭飞眼:“经年不见,故人也有可喜变化了。昭姬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你……离开六合啦?”今昭如今看着乘姬,根本看不出他是乘黄,反而显示是狐精。
“进来边看东西边聊吧。我从清末在这里生活,也有一百多年了。现在的名字,是成京。”乘姬眨眨眼。
“我觉得你也的确挺成精的。”今昭笑笑吐槽。
乘姬,哦不,成京在重庆岚城的家是一间两层小楼,房间不多,下层布置得十分古雅,颇有魏晋之风。上层是起居待客之用,倒有些电气化的模样了。